傅友德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冰冷的钢铁触感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暖意也抽走。
他麾下的将领们围拢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无法掩饰的惊骇与绝望。
“大帅……这……这是真的?”李彬的声音干涩,他不敢去碰那把火铳,仿佛那是一条会择人而噬的毒蛇。
“帖木儿……他怎么可能造出这种东西!”
“我们的优势……没了……”
一声声压抑的低语,像一把把钝刀子在每个人心头反复切割。
大明龙骑兵之所以能纵横西域,靠的不是人数也不是骑术,正是这手中无坚不摧的“惊雷”。
这是他们信念的基石。
现在,基石被人从地底整个抽走了。
傅友德没有回答。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庞,最终落在那具早已冰冷的斥候尸体上。
斥候的眼睛还圆睁着,里面凝固着痛苦、不甘,以及一丝解脱。
“抬下去,好生安葬。”傅友德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大帅!”李彬踏前一步,双目赤红,“我们跟他们拼了!就算全军覆没,也要啃下他们一块肉来!”
“对!拼了!”
“宁死不降!”
群情激奋,绝望催生出最原始的血勇。
傅友德却缓缓摇了摇头。
他举起手中那把帖木儿仿制的火铳,对着众人。
“拼?拿什么拼?”
“用我们一万人的命去填他们十万人的坑吗?”
“还是指望我们手里的‘惊雷’,比他们手里的仿品能多打穿一层铠甲?”
他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将他们刚刚燃起的血气砸得粉碎。
是啊,最大的依仗已经不是依仗了。
剩下的只有绝望。
傅友德看着众人死灰般的脸色,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想起了在京师东宫,那位年仅八岁的皇太孙殿下对他说过的话。
“一把看不见的刀,远比握在手里的刀更致命。”
此刻,帖木儿已经亮出了他的刀,一把足以致命的刀。
但傅友德忽然觉得,这把刀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锋利。
帖木儿为什么要派人把这把火铳送来?
炫耀?威慑?
不。
一个真正的枭雄,会将自己最致命的王牌在决战前就这么轻易的亮给对手看吗?
除非……这张王牌本身就有问题。
或者说,他对自己这张王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这是在攻心!
他想用这把火铳彻底摧毁哈密守军的意志,让我们不战自溃!
想通了这一层,傅友德心中的寒意竟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战栗。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棋盘前,对手走了一步看似将军的妙棋,却也露出了一个微小的破绽。
“传我将令!”傅友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将领精神一振,齐齐望向他。
“开……开仓!放粮!”
“什么?”李彬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帅,我们的粮食最多还能撑一个月!”
“我说了,开仓!放粮!”傅友德的眼神如同鹰隼,“不但要放,还要给将士们分肉!告诉伙房,今晚开始全军大宴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