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萧刚受了他的恩，不好意思再拒绝，从他手里将画本接了过来。
画本带着他身体的热气，她冰冷的手，忽地变得暖暖的。
赵祁峰一路跟在她身后。
她敲响保安堂的门，被拒绝后又去了隔壁镇的长安堂、寿康堂……
这么冷的天，她走了几十里路，才终于找到一个愿意在这种天气出诊的大夫。单是出诊费，就高达二十两。
奈何囊中羞涩，她只得管赵祁峰借。
“赵爷，能借我二十两么，明年四五月便可还给你。”她不好意思地开口。
赵祁峰抬了抬眉，大方地掏出二十两递给她：“你拿去用就是了，不用你还。”
三人回到银杏小院时，已经很晚了。
当看到坐在孝书贤身边的苏明月时，赵祁峰才终于明白了，萧萧昨天的泪究竟为何。
顾书贤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
赵祁峰的拳头在裤缝边上，捏得咔嚓作响。
若不是他病恹恹地躺着，他定要拉他起来，狠狠揍上一顿。就算是打不过，他也得打。
苏明月看见赵祁峰，楞了楞神。
她虽不识得他，但她确定，他的长相，跟她所认识的那个人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凌姐姐，这位官人是？”
苏明月见凌萧萧带了大夫回来，首先想到的不是让大夫去看顾书贤，而是询问凌萧萧，赵祁峰的来路。
凌萧萧没理她，径直将大夫带到顾书贤床边，说：“大夫，麻烦你看看他。今天戌时的时候，突然就吐血晕倒了，然后就一直没醒。”
大夫放下药箱，坐到塌边上，将顾书贤的胳膊从被窝里摸出来。
他四指按在腕心处，少顷。
他先是若有所思地皱起眉，接着瞳孔猛然一缩，惊惧地站起身来。
“他的病老夫治不了。”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好几步。
凌萧萧上前一步说：“大夫，不论花多少银子，都请你尽力而为。”
大夫直摇头：“治不了、治不了，你家相公患的是疫症。”
疫症两个字如平静的水面，突然砸去一枚石头，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苏明月和赵祁峰两人，捂着鼻子就退到了屋门外。
大夫拾起药箱，夺门快步就走。
唯有凌萧萧，盯着顾书贤苍白的脸，发呆。
怎么就疫症了呢？
明明她送出去了好几十两银子，让衙役们关照些他的。
夫妻一场，丢下他自生自灭她是做不出来的。但要她放下所有芥蒂去照顾她，她心里又始终隔着那么一道坎儿。
挣扎了好半天，她最终决定。
他既以时日无多了，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再尽最后一丝夫妻情谊，照顾他，直到他上路吧。
苏明月拉住大夫的胳膊，紧张地说：“大夫，劳烦你帮我也诊诊，看看我有没有感染上。”
大夫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好得很，用不着诊。”
苏明月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平静下来。
还好，她之前只跟他吃了餐饭，没有过多的接触。
她忽又想起什么，往赵祁峰跟前挪了一步。
她抬头望他，狭长的睫毛圈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迷离非常。
凌萧萧方才唤他赵爷，莫非，他是那位赵爷？
若真是他，那龙尾戒，应该就在他手上。
“萧萧，你还在屋里呆着干什么？赶紧出来啊。”赵祁峰在门外唤她。
“你没听见大夫说的，他得的是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