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地而眠。
这一晚会相当难过,言攸守着火堆,等他的外袍干透,又替他盖上。
可要小心些,莫生了病。
偶尔有几声虫鸣鸟叫,驱走她的困意。
“阿嫽姐……”
“阿嫽姐……”
“为什么你先找的,不是我?”
少年的诘问一声复一声,从暗处传来,恰如杜鹃啼血。
言攸脊线一僵,举起大半截树枝环顾四面。
没有寻见褚洄,可声音实实在在、清清楚楚,她不信怪力乱神,又掐住手背上的肉确认自己清醒,并非是昏沉之时的幻听。
“阿嫽姐,你过来看看我吧?”
他的声音又重新响起,在山野之中飘摇,氤氲着妖魅的阴冷。
她扶腿站起,走到火堆外围,眼睛眨了好几回,依稀发现在岸边矗立的一个清瘦影子,在诡谲的夜中,可怜又骇人。
言攸低头回看入睡的褚昭,缄口走向那岸边,走近了细嗅才闻见些微血腥气,她打着火辨认褚洄,釉瓷般的面目上挂了伤疤,从颧骨到下颚,划过整张侧脸……
他灰头土脸,泪水是不值一文的珠链,垂坠过脸颊,妄图勾起女郎的同情。
褚洄哑声张口:“阿嫽姐……我……好担心你……”每一个字都如鲠在喉,她明明抛弃了他,可他还是担忧,一路摸黑找来,摔倒了不知多少回。
山里的野兽都已经休憩,而他还在固执找寻。
“……不对……不是阿嫽姐,你根本,就不是秦嫽……清和阿姐,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绕了那么大一圈,就为了找五哥……”褚洄霍然攥上她腕骨,声音依然和煦,可手背青筋虬结,借着夜色遮掩。
言攸退后半步踢到石子,差一点踩滑,又因为褚洄抓得甚紧,她被平稳地钉住。
“殿下,所有人分散寻人,我只有一个,当然是……能找到谁便找谁。”言攸愈说愈是心虚,她自始自终,的确先念着褚昭。
她没有刻意地选择,是现实替她做了决定。
而言攸也不想让褚洄伤心。
他经历了那么多年的苛待,是以为好不容易得到了他人的悲悯怜爱,言攸从来不想给予之后又残忍剥夺,告诉他人间不值。
褚洄也该长成了,而不是稚童心性,来质问她为什么选谁又不选谁。
他拽着她沿溪流疾行,直到对方忍无可忍地甩开,他才冷哧:“言清和!你知道你在撒谎吗?”
“我没有!”
“你当我蠢吗?”褚洄从袖里取出他的箭,箭镞已经被折去抛弃,空留箭羽,刺目鲜明。
他的箭就落在血迹不远处。
她也不是瞎子啊。
言攸被他的低叱镇住,哑然无言。
褚洄夺过她手上的木枝,远抛在地,砸得炭断火熄,言攸对他防备太浅,稍不留神少年手掌盖过来,捂住她口鼻,阻断她的喊声。
他的气力早超过她预想,从十几岁,已经被教成了阴鸷的心性,妒性极强又倔强,一意孤行,不听人语。
“我不懂啊,你喜欢五哥的话,为什么要招惹我呢?”
“清和阿姐胆子真不小,一直把我当孩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