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吩咐下人去抓药熬药,言攸先一步叫停,拉住他说:“殿下,药不能乱用,我再休息休息便好了。”
她甚是坚持,他亦不能强硬撬开她唇齿,把药灌下去。
言攸侧卧在榻,半垂着眼问他为何还不走。
毕竟人言可畏。
她是可以满不在乎,而褚昭要爱惜羽翼,塑造清明。
褚昭手指绕起她颈侧缭乱的发丝,若有所思地问道:“有人说,今日你见过褚凛。”
“嗯。”
她心笑,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应该也是要有的吧,她怎么会与他最厌恶的皇兄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好在褚昭也的确没有在此事上对她有所怀疑。
他又道:“他是不是还向你示好,说什么‘芳花贻美人’?”
连这都被他听去了。
言攸听得有几分无奈。
“殿下,裕王对我从没有什么多余的怜爱之心,他生就冰雪心性,我亦不会相信他的示好。”她抬手扣住了褚昭的手,两人脉搏相贴,显得亲近。
是她不含算计的亲近。
她此刻没有想骗褚昭,也自然希望褚昭能全然信任。
褚昭喟然一叹:“我知道,我只是烦忧,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他总不能说,是他有些患得患失,在明晰了言攸对他的心意与态度之后,会开始茫然,自问是已经得到想要的了吗?还是说,她又造了一段虚假,诱骗人沉溺。
“你对他也是无爱无恨的……”他语气微顿,继续问了她,“那你对十弟呢?他那样待你,你就会转而偏向他吗?”
言攸眸中沉着一段雾霭,略困顿:“殿下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对褚昭生出些许好感,那又如何,她依旧是自由身,她此生也不会将褚昭视为真正的归属,若不是为了出宫,她都不会考虑嫁人这件事,心有欢喜,那是心里事,没有名分没有关系才是人间常态。
薛疏曾说过她凉薄。
凉薄是劣迹是罪恶吗?人或许走着走着就相看两厌了,何必用一纸缔约,圈锁住欢愉和痛苦,她这样的自由人,才有百般选择。
褚昭缄口,将手反得更紧,她天纹短浅,易与爱人失之交臂。
他喃喃相问:“言清和,你爱我吗?”
这一语,迟来十数年。
黄泉碧落不曾问。
她很诚恳,前所未有的真,可愈是真才愈伤人,言攸道:“我不知道。”
恨和讨厌往往是不需要迟疑的,它们是鲜明的直白的,然而爱是需要领悟与拷问的,它的底色甚至比憎恨压抑复杂得多,感官的体验永远比情感来得更快,他们可以同榻而眠,却当然的同床异梦。
“殿下爱我吗?”
他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自是不悦的,负气似的也回了句:“我也不知道。”
“谢殿下解惑。”
午后的天下了小雨。
青石板微微湿润,他分不清是以何种情绪离开,又走远,头也不回的。
让她喜爱很难,可爱她又何尝容易,要忍受她的迟钝和淡漠,又为她丁点的温柔小意冲昏麻痹,是沼泽是雾霭,越陷越深,是如此的若即若离更使人终日惶惶。
褚昭怎么输得一败涂地。
他漫无目的游走,思绪紊乱,连雨点落密了都未察觉。
一名宫女慌慌张张跑向他,气喘吁吁:“太子殿下——殿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