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总算停下,迷蒙地回转,宫女撑着桐油伞提着裙摆跑得飞快,很忙。
“何事?”
青年的声音敲冰戛玉,凉过了初夏之雨,他立身在雨幕中,匀停如雕塑,风华衬月貌。
宫女满怀恭敬地垂着头,心如擂鼓。
“才人见殿下行走在雨中,命奴婢前来为殿下送伞。”
才人?什么才人?哪位才人?
褚昭绕开打伞的小宫女,远远向亭下望去,的确见了抹年轻姑娘的身影,对方似未料及他会看过来,一时间呆怔住,再过了会儿故作忙碌地在廊上走了几步,又抻出手去接檐角滴垂的雨珠。
才人的年纪恐怕比言攸还小,褚昭心里已经有了分辨,是新入宫的世家女。
景佑帝与前世的他很有不同,又或者说,是他与先祖们不大相同。
历代帝王都颇为看重后嗣,为此广纳后宫,而褚昭自经历了那样立储又被弃之的往事后,深以为后嗣过多并非善事,他不需要那么多儿女,也毋需后宫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早过了不惑之年,何必这样委屈这些芳魂呢。
却也不全怨帝王。
那些世家意图巩固地位,便惯用这样的法子。
最不缺的便是人了。
褚昭并没有接过宫女送来的伞,他和和气气,也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不必了,若只有一把伞就照顾好你家才人吧,孤已然淋湿,不需要做无用功。”
此言既出,宫女脸颊薄红,还未回话,太子就再度离去。
小宫女小跑着回去,身上有小半都被飘飘洒洒的雨丝浸湿。
“怎么就这么回来了?”姜才人轻轻拢眉。
宫女收伞后屈身告知:“殿下是顾虑才人,担心才人会因无伞而归淋湿。殿下说他已经淋透了已不需要做无用功。”
褚昭本没有思量太多,而这宫女说出口之后似乎哪里变了些味道,本是为了宽慰姜才人被拂的一番好意,可倒是让姜才人心下涟漪荡漾。
一个是年事已高的风流皇帝,一个是俊美无俦的青年储君。
她这时是才人,也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一个才人。
姜才人面容灵动乖巧,而心思却细腻得与这张皮相多有不符。
她只抿唇笑笑,“那走吧,回宫去。”
还会再见的。
然,宫女一敲脑袋终于联想起来,道:“才人,你还记得帮你捉猫那位秦典籍吗?”
姜才人一顿:“嗯,怎么了?”
宫女向四面张望了,随后略踮起脚凑近她耳边,小心说:“宫里有不少人传,秦典籍是太子殿下的红颜知己。”
“毋要乱嚼舌根。”
姜才人嗔她一句,心下怪怪的,她又并非无知。
她一时又有点失落。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便与秦典籍比较了起来。
实在是不该。
姜才人抱着猫,命宫女举伞归去。
“我该回去睡一觉。”入梦则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