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咳嗽声打破沉默。他从工具箱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王会计1975年偷偷塞进他工位的《半导体器件》译本——当时这本书属於“资產阶级毒草“,他藏在枕套里看了整整三年。
“明天开始,“林晚秋把测试仪的操作手册推给王会计,“您来负责数据记录吧。“她看见对方眼中闪过的光,想起前世在硅谷见过的那些“隱藏工程师“——她们穿著高跟鞋,却在深夜画出最精妙的电路图。
子夜的实验室里,自校准程序仍在运行,数码管的绿光映著飘落的雪。林晚秋在王会计的笔记本里夹入张烟盒纸,上面画著简化版的自动增益控制电路。母亲坐在旁边,用织毛衣的钢针帮她挑出电路板上的短路点,针尖偶尔碰到王会计的计算器,发出清脆的“嗒“声。
“淑兰,“母亲突然开口,用的是王会计的本名,“当年你送我的纺织厂技改方案...我偷偷交给了工会。“王会计猛地抬头,看见母亲眼中的歉意:“他们说女工不该管技术,但我知道,那些图纸比谁织的布都漂亮。“
雪越下越大。林晚秋摸出未来科技年表,在1980年12月30日一栏写下:“测试仪实现自適应校准,发现王会计的技术往事。每个被时代耽误的梦想,都值得重新点燃。“她望向窗外,国营厂的烟囱在雪中若隱若现,突然觉得那些被压抑的科技热情,正像地底的岩浆,等待著喷发的时刻。
凌晨三点,当自校准程序完成第100次叠代时,测试仪突然发出长鸣。林晚秋凑近一看,屏幕上跳出串乱码,却在重组后形成了类似汉字的结构——这是ai雏形的无意识表达,还是某种神秘的技术启示她来不及细想,因为母亲已经把温热的红薑茶推到面前,而王会计正用计算器核算著最新的校准数据,眼镜滑到鼻尖,神情专注得像个真正的工程师。
父亲悄悄往她书包里塞了个铁皮盒,里面是用粮票换的高考复习油印密卷,卷首盖著“內部资料 注意保密“的红章。林晚秋摸出焊锡丝,在测试仪外壳焊上第四个元件——那是王会计贡献的旧计算器齿轮,经过打磨后成为程序计数器的关键部件。
雪停时,第一缕晨光爬上测试仪的数码管。林晚秋望著三个不同时代的女性:母亲在织补围裙,王会计在记录数据,而她自己,正在用焊锡和代码编织著中国科技的未来。远处,东方红拖拉机的轰鸣响起,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却惊不醒这个正在科技襁褓中沉睡的国家。
但她知道,改变即將发生。就像测试仪的自校准程序,这个时代也终將找到属於自己的进化路径。而她们,这些被烫伤、被误解、被压抑的技术女性,將成为撬动时代齿轮的第一批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