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江颜又继续问道：“在哪条路上滑倒的？”
“是通往落香园的鹅卵石路，想必那会儿，她正要赶回来，心急之下走得快了些，所以才不慎跌倒的。”三月含着哭腔说道。
江颜点了点头，示意让三月先出去。
三月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听话地出了卧房，她知道，此刻江颜大概最需要一个人独处。
江颜无力地靠在床头，脑海里满是莲姑照顾她时候的画面。
一段一段，昔日里没怎么留意的场景，不知道怎么现在都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想起清明节去给娘亲扫墓之前，她和莲姑那个温暖的拥抱。
她说：娘亲走之后，奶妈就是我的娘亲。
可是如今，她连好好照顾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三月说她死于意外，她却觉得此事大有蹊跷。莲姑的性子温吞，就算再有什么急事，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在鹅卵石路上跑起来。
若是普通的跌倒，也肯定不会撞得这么严重。
江颜靠着床边想了一会儿，视线放远了一些，落在一跳一跳的烛火上，转而又凝视着靠近门那边的木柜。
她的目光灼灼，似乎要透过木柜看到里面的东西，她伸出手，轻轻在胸口处拍了拍，低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连一点预兆都没有？”
最近占的那一卦是归妹，完全是针对江雪儿的卦象。
然而卦象里丝毫没有透露关于莲姑一星半点的消息，平静得让人觉得诡异。
莫非这其实是报应吗？江颜想着，她昨晚做了对不起江雪儿的事，拆散了一对鸳鸯，所以老天来惩罚她了。
老天把莲姑带走了……让她也尝尝失去至亲的人是什么滋味。
失了母亲，现在连相依为命的奶妈也骤然丧命……
江颜的明眸微眯，放在身侧的手用力攥起！
她决不相信这是偶然，或许，这一次害了莲姑的人，就是上一次纵火杀她母亲的人！
那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身边的人？还是说下一个死的，就是她了？
江颜想不清楚，思绪里也没有任何线索，她觉得江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可疑，却又找不到任何异常的地方……
想罢，江颜翻身下了床，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到木桌边上，虚弱地冲着外面喊道：“三月。”
三月应声进来，见江颜下床了，跑上前去扶着她，说道：“小姐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是了。”
“莲姑的遗体……我要去见上一面。”江颜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莲姑身体冰冷，闭眼躺着的模样，她连想想都觉得难过，更何况现在还要亲自去看了。
“子时出事之后，事情闹得全府都知道了，若是寻常日子还没那么严重，可毕竟……是二夫人的生辰。”
三月犹豫着说道：“在生辰这天死了人，触了二夫人的忌讳，她说要马上把遗体送出府去处理掉。”
“然后呢？”江颜急急看向她。
“但是后来，四夫人劝阻了。”三月继续说道，“四夫人说子时已到，便不再是二夫人的生辰。况且莲姑好歹不是一般的下人，就算要处理，也要有一个简单的葬礼。”
江颜听罢，这才放下心来，无力地缓缓闭上眼睛。
“这事今早通报到了老祖宗那儿，莲姑曾经服侍过老祖宗，老祖宗也有几分情面，于是就允了。”
三月说完，伸手轻轻揉了揉江颜的太阳穴：“棺椁现在停在偏门边上的小房子里，小姐现在身子不好，怕您看过之后情绪激动，所以还是别去看了……”
江颜摇头：“让我去送送她。”
三月知道江颜执拗，于是也不再劝告，整了整江颜稍微有些凌乱的衣襟，柔声说道：“知道了，您稍微歇一口气，过会儿我带您去。”
过了片刻，等江颜走得动了，三月才一步一步地搀扶着她往偏门走去。
按照江家对待下人的规矩，若是有下人意外暴毙在府里，便会立即处理，尚有家人在的就送回家去，打发十两银子算完事。若是不在的，就用竹席卷了，抬送着扔去乱葬岗。
连个墓都不会修，死去的人连安息之所都没有。
可若是服侍了主子多年，尽心尽忠伺候的下人，那就要看主子的意思了，大多都可以安然下葬。
按理说，江颜没地位，她的下人死去自然也不会特别对待，可是莲姑毕竟侍奉过老祖宗。
老祖宗一句话，莲姑就能有安息的地方。
江颜和三月来到偏门，小房子门口点起了白灯笼，透过窗户也能看到里面昏黄的灯光。
那守门的小厮正蹲在门口打瞌睡，三月见状，走过去喊醒他：“小哥，快醒来，我们小姐要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