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渊指尖捻着那薄薄的纸片,看着王伏禄呈上的那张显露出字迹的纸条,眸色深沉难辨。
上面内容言辞恳切,满是担忧因自身之事牵连家族,请求父亲谨慎行事,字里行间透着惶恐与不安,并无任何逾越或可疑之处。
“忧惧牵连,恳请父慎...”萧长渊低声念着这几个字,仔细端详着这张字条,这上面的内容太过干净。是天牢疏漏,让这纸条侥幸传出?还是有人早已洞悉先机,李代桃僵?
萧长渊脑中再次浮现起方才在观星台,那人湿发素衣,眸光冷淡,言语间滴水不漏,甚至反过来将了他一军。
一切都太过“干净”,反而透着蹊跷。但他没有证据,唯有将这份疑虑沉沉压下。
翌日,金銮殿上。
因水利问题百官肃立,气氛凝重。可就在朝议进行到一半时,工部侍郎顾崇远突然出列,撩袍跪地,声音沉痛而清晰:
“臣,工部侍郎顾崇远,有罪!恳请陛下治罪!”
满殿哗然。萧长渊高坐龙椅,眸光微敛,不动声色地看着下方:“顾爱卿何出此言?”
顾崇远以头触地,语气充满了懊悔与请罪:“是臣...臣教子无方!臣那孽子顾闻桓,三年前并未病逝,而是...而是臣一时糊涂,怜其年幼,不忍他因失手误伤人命而偿命,行了下策,助其假死脱身,隐姓埋名在外,想着父子情分已断,我顾家再无顾闻桓这个儿子。
可如今此子胆大妄为,竟混到了观星台,若不是路上偶遇太子殿下提及,臣怕还被蒙在鼓中,臣惶恐万分,是臣欺君罔上,罪该万死!特向陛下请罪!臣甘受任何惩处,只求陛下莫要因臣之过,牵连顾氏满门!”
他这番话,直接将顾闻桓的出现定性为欺君和家教不严,将所有可能的阴谋嫌疑撇得一干二净,姿态放得极低,只求保全家族。
萧长渊眉头一皱,幺幺?还未等他开口,另一道饱含怨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顾侍郎好一句‘教子无方’!好一个‘失手误伤’!” 被萧长渊娶女借势的杨丞相大步出列,指着顾崇远,
“我那孩儿,当年被顾闻桓活活打死,手段残忍!你顾家包庇凶手,使其逍遥法外数年!如今这凶手竟又摇身一变成了国师的侍卫!顾崇远!你顾家究竟意欲何为?!是否觉得有国师庇护,便可无法无天,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
杨丞相的话瞬间让整个朝堂炸了锅。旧事重提,杀子之仇,加上对国师秦钰隐隐的不满与忌惮,毕竟顾闻桓与国师私交甚笃,让这位已经意识到自己失势的丞相几乎豁了出去,言辞激烈,直指顾家包藏祸心,甚至隐隐将矛头引向了秦钰。
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目光在跪地的二人以及高深莫测的皇帝之间巡视。萧长渊端坐其上,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顾崇远倒是个聪明人,以退为进,不过杨丞相的借题发挥,倒是有些用处。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顾卿教子不严,欺君罔上,确有罪责。杨卿丧子之痛,朕亦知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
“但顾闻桓如今是国师侍卫,其所行之事,国师自有考量。此事,朕,会查明。”
杨臻一听这话,一口气哽住,立刻跪了下去,眼中甚至浮现了几分泪意,“陛下,臣冤啊!顾闻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顾崇远更是欺君罔上,罪加一等!至于国师,不管知情与否叫过来一问便知,臣这一家,为大胤鞠躬尽瘁,不该落个如此结果,求陛下严惩,将顾家全部以正国法,以慰我儿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