冇事林红苑心里苦涩得说不出话。
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在特区初建、龙蛇混杂的工地上“跑远了”,
能冇事吗?
她不敢深想那些最坏的可能。
也不敢去想,
这件事如果被二叔二婶知道了。
又会掀起多大的风暴!
今天她的冲动就造成了二婶的晕倒和二叔的吐血。
二婶胆子小,
没见过什么世面。
二叔身体又不好,
她就不该给二婶打电话。
应该先打电话跟阿爸阿妈商量一下的。
潮汕人不爱分家,
奶奶还在世的时候,
林家三兄弟结婚后还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
厨房共用,
孩子一起带,
就连种地的收成都是按人头分,
谁也不亏谁。
从小到大,
自己没少吃二婶做的饭。
如果二叔真的出点什么事,
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女儿的哭声越来越撕心裂肺。
夜风更凉了。
林红苑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对着工作人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多谢您了,同志。”
她不再停留,
紧紧抱着女儿,
转身朝着来时路跌跌撞撞地走去。
来时搭乘的出租车早已不见踪影。
深更半夜的关外,
一片寂静。
这里是关外,
更不好打车。
公交车也要等到六点半才有。
现在只有一些私人的拉客的三轮车。
和几辆面包车。
见她一个人带着个小姑娘。
都热情地过来拉客。
“靓女,去不去关内啊?”
“罗湖,福田都去的……”
“走不走?走不走?”
“东门!满三人就出发!”
林红苑在深圳好几年了。
知道这些拉客的司机鱼龙混杂,
一个搞不好就会被人卖掉。
她摇了摇头,
抱着女儿就在南头关的等候大厅,
准备等到六点半,
再搭公交车回罗湖。
怀里的女儿哭累了,
抽抽噎噎地趴在她肩上,
慢慢又睡过去了。
天色蒙蒙发亮,
第一班公交车终于来了。
林红苑抱着沉睡的女儿,
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
上了空荡荡的公交车,
晃晃悠悠一个多小时,
终于看到自家那栋外墙斑驳的筒子楼。
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
一股混着隔夜饭菜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一片狼藉,
昨晚出门时踢翻的凳子还倒在地上。
她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放到里屋的小床上,
盖好薄被。
看着女儿在睡梦中蹙着的小眉头,
林红苑的心揪成一团。
她疲惫地瘫坐在外屋那张吱嘎作响的旧藤椅上,
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了。
窗外,
深圳的晨曦正努力穿透灰蒙蒙的天空,
工地的打桩声隐隐传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可她的心却沉在无边的黑暗里。
就在这时,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
门被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浓重的海腥味和汗味闪了进来,
正是丈夫李晓勇。
他穿着件沾满油污的工字背心,
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
眼窝深陷,
嘴唇干裂,
显然也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