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却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亢奋。
“阿苑?咁早起身?”
李晓勇看到坐在黑暗中的妻子,
愣了一下,
随手把肩上沉甸甸的蛇皮袋“咚”的一声丢在墙角:
“‘海鲜’搞掂了,成色‘生猛’,这次‘水头’应该唔错。”
他压低声音,
带着一丝得意,
走到桌边拿起搪瓷缸,
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白开。
林红苑抬起头,
她没有回应丈夫的话,
声音沙哑的厉害:
“阿勇……秀珠……没接到。”
“没接到?”
李晓勇放下搪瓷缸,
眉头皱起,
“不是叫你早点去等?”
“小姑娘……人生路不熟,会不会被人骗走了?”
“没有!”
林红苑猛地打断他,
声音带着一夜奔波的疲惫,
“是她根本没有办边防证!”
“被边防战警卡在南头关!”
她语速极快地将昨夜接到父亲电话、
去南头检查站寻人未果、
工作人员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说到秀珠钻铁丝网跑进工地时,
声音都在发抖。
李晓勇脸上的那点得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凝重。
他猛地站起身:
“钻铁丝网?”
“你堂妹胆子那么大!”
“南头那边乱过七国!”
“‘蛇仔’(人贩子)、‘烂仔’多到飞起!”
“不是被人‘劏’(骗),就是被人‘装’去‘猪仔笼’了!”
他越说越急,
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在他的走私行当里,
他见多了那些坑蒙拐骗、
吃人不吐骨头的勾当。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李晓勇!你没看我正着急嘛!”
“你跟我说这些有用吗?”
见丈夫不解风情,
林红苑忍不住将自责转化为对丈夫的责备,
她用力捶了一下藤椅扶手,
“阿爸打电话来,话二叔呕血呕到晕咗!”
“在县医院!等钱救命!”
“医生说拍片要钱,可能还要转院!”
“你今日先帮我寄点钱回去!”
李晓勇沉默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在狭小的屋子里踱了两步:
“扑街!”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停下脚步,
看向妻子,
“我们刚‘落水’,这批‘海鲜’还没‘散水’,手头紧到爆!”
“‘水脚’(路费)都是借嘅!”
他走到墙角,
踢了踢那个蛇皮袋,
眼神闪烁:
“除非……除非这批‘海鲜’立刻散出去。”
“但现在风头紧,海关那边好像收到风,”
“昨晚蛇口查得好严,我和大圈的人差啲‘湿身’(被抓)!”
“现在散货,风险太大!”
“万一撞板,唔单止没钱,人都会进去!”
林红苑忍不住发火:
“李晓勇,你乜嘢意思?”
“我娘家现在出点事,你就不想管了?”
李晓勇被妻子问得一噎,
喉结滚动了两下,
伸手想去碰林红苑的肩膀,
却被她偏头躲开。
他叹了口气,
走到窗边拉开条缝,
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声音沉了下来:
“我不是不管,是现在真的难。”
“你以为这批‘海鲜’好搞?”
“前几天在蛇口码头,我和大圈那帮人蹲了两夜,”
“就为了等那批从香港过来的‘三洋’收音机,还有十几台‘松下’彩电。”
“海关的巡逻艇在海上绕来绕去,探照灯照得跟白天似的。”
“我们几个人抱着机子在水里泡了两个钟头,差点没被冻死”。”
“好不容易把货藏进红树林的芦苇丛,又怕被‘线人’告密。”
“连夜用三轮车拉到大圈的出租屋,现在还堆在床底下没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