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数了三遍,
突然抓起最厚的两枚一元硬币塞进兜里,
起身往传达室跑。
“黄大妈,我要打电话。”
她的声音发颤。
摇柄电话“嗡嗡”转了半分钟,
总机才接通。
线路里全是杂音,
她对着话筒喊了半天,
才听见母亲嘶哑的声音。
“妈,我不想嫁。”
李远梅攥着听筒的手发白,“
我再想想办法,我去借钱……”
“借?谁会借给我们?”
母亲的哭声混着电流声传过来,
“梅娃,你哥今天又晕过去了,脸白得像纸……”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张屠户的大嗓门:
“让她想清楚!过了这村没这店!三千块!我保她哥能进县医院!”
李远梅猛地挂了电话,
听筒砸在机座上发出巨响。
传达室的灯泡晃了晃,
照着她苍白的脸,
像株被霜打蔫的青菜。
回宿舍的路上,
她看见公告栏前围了群人。
是张秃子贴的新通知,
说厂里接了批急单,
晚上要连班。
李远梅望着那行“加班费双倍”的字,
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双倍又怎样?
就算天天连班,
也凑不够哥哥的救命钱。
王春红她们在宿舍煮面条,
见她进来赶紧招呼。
李远梅没动,
从床底拖出个破旧的帆布包,
开始往里面塞衣服。
“你干啥?”
王春红按住她的手。
“我回去。”
李远梅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嫁。”
黄佩珊把碗重重放在桌上:
“你傻啊?那是火坑!”
“至少我哥能活。”
李远梅叠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我妈说那人答应了,娶我就送我哥去县医院,找最好的医生。”
刘秀英突然开口:
“梅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
“女人嫁错人,一辈子就毁了!”
“找男人其实就是给自己的孩子找未来的爹!”
“不仅会毁了你自己一辈子,还有可能毁了你孩子一辈子!”
刘秀英后悔了。
后悔嫁错人,
后悔给女儿玲玲找了这样的父亲!
李远梅咬了咬唇:
“这就是我的命!”
王春红一把拿过她的行李包。
“命个屁!”
‘老娘不信命!’
“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等着,我去给你借!”
王春红攥着拳头在宿舍走廊里来回踱了两圈,
水泥地被她踩得咚咚响。
“我去找李信雄!”
黄佩珊看着她紧绷的侧脸,
忍不住拉住她:
“真要去找李信雄?那家伙看你的眼神就没安好心。”
“不然呢?眼睁睁看梅子跳火坑?”
王春红甩开她的手,
大波浪卷发随着动作甩得厉害,
发梢扫过脸颊时带着股泼辣劲儿,
“郭启铭不是对我有意思吗?”
“正好让李信雄传个话,看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转身就往保卫科走,
路过传达室时顺手抄起个搪瓷缸,
那是她准备万一谈不拢就砸人的家伙。
保卫科的门虚掩着,
李信雄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
见王春红闯进来,
眼睛瞬间亮了,
忙不迭地把腿放下:
“哟,稀客啊,红妹找我有事?”
他故意把“红妹”两个字喊得亲昵,
三角眼在她卷发上溜来溜去。
“少废话,”
王春红把搪瓷缸往桌上一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