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好好的宅基地分割成一个个鸽子笼。
原本能走两辆车的巷子,
如今只剩下窄窄一条缝,
抬头能看见的天,
被密密麻麻的铁皮顶割成了碎块。
村委的祠堂里,
陈东雷正对着摊开的地形图发愁。
图上用红笔圈出的地块,
被村民们新盖的房占去了大半,
像一块被虫蛀的千疮百孔的饼。
他手指重重敲在“规划厂房区”几个字上,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书记,别白费力气了。”
会计陈国辉抱着账本进来,
纸页哗啦作响,
“昨天又有三户在集体地块上打了地基,说要盖‘员工宿舍’。”
陈东雷猛地站起来,
军绿色外套的袖口磨出了毛边:
“去拆了!集体土地怎么能私占?”
“拆?”
陈国辉苦笑,
“陈松标带着他那帮堂兄弟守在那儿,说谁敢动砖就跟谁拼命。还说……还说你想吞了建厂的拨款。”
这话像根刺扎进陈东雷心里。
上个月他去区里跑审批,
好不容易争取到一笔建厂资金,
计划整合村东头的荒地建标准厂房,
引进香港的电子组装线。
可消息一传开,
反对声浪就没断。
有人说厂房挡了自家风水,
有人怕租金少了,
更有人拿着模糊的账目复印件在巷口散播,
说他借着办厂的名义往自己腰包里塞钱。
“账目我早就公示了!”
陈东雷抓起桌上的算盘往地上砸,
算珠滚得满地都是,
“从征地补偿到建材报价,哪一笔没让曼卿过目?”
提到许曼卿,
陈国辉的声音低了些:
“可她回汕头了……现在村里没人信账本,只信自己眼睛看见的房租。”
正说着,
骑楼的门被撞开,
陈松标带着几个村民闯进来,
手里挥舞着皱巴巴的传单——那是陈东雷贴的建厂倡议书。
“陈东雷,别装模作样了!”
陈松标把传单拍在桌上,
“盖厂房?我看你是想把我们的地骗去卖钱!”
“就是!”
一个瘦高个村民附和,
“我家刚盖好的三层楼,每月能收八十块租金,凭啥要拆了给你盖厂房?”
陈东雷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指着墙上的“集体经济万岁”标语:
“鼠目寸光!”
“盖厂房是为了全村长远打算!”
“引进国外先进的生产线,大家既能分红,又能进厂当工人,比守着破出租屋强十倍!”
“强在哪?”
陈松标嗤笑,
“厂房赚了钱,还不是你说了算?”
“上个月收的租金,说是给老人发福利,到现在影子都没见着!”
这话像泼了一桶汽油,
瞬间点燃了村民的怒火。
有人开始推搡,
有人翻出旧账,
祠堂里乱成一锅粥。
陈东雷看着这群被眼前利益冲昏头的乡亲,
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祠堂里的烟味混着汗臭,
像口密不透风的蒸笼。
陈东雷的军绿色外套被汗水浸出深色的斑块,
他指着墙上“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标语,
“你们睁开眼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国贸大厦三天就能建好一层楼!这就是深圳速度!”
“我们守着这堆破棚子能富多久?”
“厂房盖起来,引进香港的流水线,村民就能在自己村的厂子里干活,咱们村也能出技术员、当老板!”
“赚到的钱,由村集体统一建学校,医院,还能给村里的老人养老,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