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戳中了林秀珠的心事。
她喉咙有些发紧:
“马先生,您真的觉得……我这手艺能行?”
“何止能行!”
陈淑仪抢过话头,
眼睛发亮,
“我们厂做的成衣出口到东南亚,那些客户就喜欢手工染的布料。你这靛蓝色泽饱满,过渡自然,机器根本染不出来。”
车子缓缓停在一栋三层厂房前,
门口“锦华服装厂”的招牌在夜色中亮着暖光。
马家璋熄了火,
却没有立即下车。
“淑仪,”
他突然开口,语气郑重,
“我有个想法。”
他转头看向妻子,目光灼灼,
“咱们能不能联合在港的潮汕商人,在深圳办个潮汕商会?”
陈淑仪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过来:
“你是想帮像秀珠这样的同乡?”
“对。”
马家璋的手指轻敲方向盘,
“早年在香港,要不是同乡会的老前辈拉我一把,我马家璋现在还在油麻地踩缝纫机。”
他越说越激动,
掰着手指细数,
“第一,筹一笔启动资金,给想创业的同乡提供小额贷款;”
“第二,请香港的老师傅过来培训手艺;”
“第三,帮大家办边防证、找住处、对接客户资源......”
林秀珠听得呆了。
她从未想过,
有人会为素不相识的同乡考虑得如此周全。
这比单纯给她一碗饭吃,
更让她心头滚烫。
陈淑仪握住丈夫的手,
语气坚定:
“这个主意好!明天我就联系香港的叔伯们,他们一定会支持。”
她转头对林秀珠笑笑,
“咱们潮汕人最重乡谊,最是团结,既然来了深圳,就要互相扶持。”
马家璋看向后座的林秀珠,
目光诚挚:
“秀珠,你要是愿意,先在我们厂里住下。等商会办起来,你的染布生意,我们全力支持。”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咱们潮汕人不骗潮汕人,绝不会让你再受之前的委屈。”
厂区的灯光透过车窗洒进来,
在林秀珠怀中的染布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她想起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
翻越边防铁丝网时的惊慌,
躲过巡逻队时的恐惧,
被黑车追赶时的绝望.....
.而此刻,
她仿佛在茫茫大海上抓住了一块浮木。
“谢谢马先生,谢谢马太太......”
林秀珠的声音哽咽了,
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愿意!我想把潮州的染布手艺发扬光大,也想帮村里的姐妹们都过上好日子!”
丰田皇冠缓缓驶入一片规划齐整的生活区,
轮胎碾过新铺的柏油路面,
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与南头工业区的尘土飞扬截然不同,
这里的路灯洒下温和的光晕,
楼宇间新栽的凤凰木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嫩绿的叶片婆娑作响。
马家璋熟练地打方向盘,
将车稳稳停在一栋六层小楼前。
他转头对林秀珠露出一个宽厚的笑容:
“到了,这是我们在深圳的住处。两室一厅,你先住客房,委屈几天。”
陈淑仪抢先下车,
热情地帮林秀珠拉开车门:
“快进来。”
三人沿着楼梯走上三楼,
陈淑仪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
客厅不大但整洁温馨,
米黄色的瓷砖擦得锃亮。
茶几上散落着几张服装设计图纸,
沙发上铺着潮汕特色的手工钩花坐垫,
针脚细密,图案精美。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角那个小小的神龛,
一尊妈祖像静立其中,
前面还供着新鲜的水果和香炉。
这是潮汕人刻在骨子里的念想。
“你先洗个澡,我去给你找套干净衣服。”
陈淑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新毛巾递过来,
“热水器开关在左边,红色是热水,要是不会用就喊我一声。”
林秀珠抱着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上的尘土和疲惫。
手肘的伤口遇水刺疼,
她却浑然不觉,
满脑子都是母亲偷偷往她包里塞鸡蛋时通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