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就写信来,跟我说说深圳的趣事……”
林秀珠接过歌词本,
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指,两人都像触了电似的迅速收回。
她望着林文哲清瘦的面庞,重重点头:
“文哲哥,你好好复习,等你考上大学,我在深圳等你。”
长途汽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那是开往深圳的车。
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塔仔村,老榕树的枝叶间滴下清露。
林秀珠最后检查了一遍肩上的布包,
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她的染布和几件简单的衣物。
母亲张春兰眼圈红肿,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手帕包起来的小包裹,
硬往林秀珠怀里塞:
“珠儿,拿着……穷家富路,在外面别苦着自己。”
那手帕里包着的,是家里仅剩的一些散碎毛票和几张折痕很深的“大团结”。
显然是东拼西凑来的。
林秀珠鼻子一酸,
没有立刻推拒。
她顺从地接过那还带着母亲体温的手帕包,指尖能感觉到里面硬币的硬度和纸币的柔软。
“阿妈,我会好好的。”
她轻声说着,将小包小心地收进外衣的内兜里,
轻轻拍了拍,仿佛那是无比珍贵的宝物。
林秀珠拥抱了一下母亲,感受着母亲瘦削的肩背和那份沉甸甸的不舍。
她强忍着泪水,在母亲耳边低语:
“阿妈,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等我站稳脚跟,就接你和秀杰过去看看。”
张春兰只是不住地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湿了林秀珠的肩头。
长途汽车的喇叭声在不远处的村口响起,催促着离人。
“走了,二婶!放心,有我呢!”
林红苑提高声音说道,上前接过林秀珠的布箱。
林秀珠最后深深看了母亲和弟弟一眼,
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转身,跟着林红苑快步向村口走去。
车开了,她扒着车窗,看着母亲和弟弟的身影在晨雾中越来越小,直到变成模糊的点,最终完全消失。
她摸向内衣口袋,那里除了母亲给的手帕包,之前还有一个更厚实的、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小包。
里面是之前母亲去跟三婶娘借的那五百元。
她的指尖在上面停留了片刻,心中既有离别的酸楚,也有一丝悄然完成的慰藉。
在吃早饭前,她趁母亲在灶房忙碌的间隙,
偷偷将这五百块钱又原封不动地塞回了母亲的枕头底下。
阿妈给的,她不能明着拒绝,伤了母亲的心。
但她更不能真的带走,她不能让阿妈为了自己背负那么大的债务和人情债。
她带走了母亲的爱与牵挂,留下了自己能留下的全部。
她收回目光,坐正身体,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车窗外,韩江的支流在晨光下闪着粼粼波光,
如同她此刻的心情,虽有离愁,却更多是对前路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