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苑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但愿吧……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秀珠,你昨天出去摆摊还好吧?没再遇到什么麻烦吧?”
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目光里带着关切。
林秀珠心里一咯噔,连忙低下头,假装用力擦着灶台,含糊地应道:
“没……没事,都好着呢。”
她飞快地岔开话题,
“阿姐,我……我其实在想一个事情。”
林红苑看向她,暂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嗯?你想做什么?”
林秀珠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
“我们林家传下来的草木染,还有我那点潮绣功夫,说实话,我心里是宝贝的。”
“这是太奶奶、阿奶一代代传下来的心血,颜色、纹样里都有老辈人的故事和灵气。”
她语气顿了顿,露出一丝苦涩和迷茫:
“可……可现在光靠我一个人,守是守得住的,但想把这门手艺传下去,让它活下去,甚至…让它能被人看见,太难了。”
“在街边摆个小摊,风吹日晒不说,也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就像……就像无根的浮萍,扎不下根。”
她越说声音越坚定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红苑:
“所以我想去找找锦华服装厂的马先生和马太。上次接触,觉得他们是见过世面的港商,而且好像很欣赏传统手艺。”
“我想去请教请教他们,看看像我们这样的老手艺,在这深圳,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或许,能搭上他们的路子,接点小单子,或者哪怕只是听听他们的看法也好。阿姐,你觉得成吗?”
林红苑听着妹妹这番话不是冲动,而是经过思量的话,脸上的愁容稍稍化开一些。
她了解自己这个堂妹,看着温婉,骨子里却韧得很,
她拍了拍林秀珠的手背:
“你这想法是对的。老手艺不能烂在家里,得走出去让人看见。”
“马先生夫妇,我虽然没见过,但是听你说过,也是善良的同乡人。”
“我们潮汕人最是团结,一个人是做不大的,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你去请教一下也好,说不定真是个机会。”
“总比你自己一个人瞎琢磨强。去吧,家里没事,就是你一个人出去,千万要小心些。”
林秀珠见堂姐也这样支持自己,就按表姐的指引,坐上了去南头的公交车。
匆匆往南头工业区赶。从东门到南头,几乎横穿大半个深圳。
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近两个钟头的颠簸里,
窗外的风景从拥挤商铺与人潮涌动,逐渐被大片大片的厂房和待开发的红土地替代。
到了“锦华服装厂”附近,林秀珠却一下子懵了。
几栋厂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灰扑扑地立在烈日下,她来回转了几圈,怎么也找不着记忆中那塊招牌。
日头越来越毒,晒得她头发晕,脚下的胶鞋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软得像是要化开。
她沿着路边走走停停,额上的汗珠不断往下滚,粗布衫洇湿了贴在背上,工具箱的带子勒得肩膀生疼。
就在她蹲在路边喘口气的功夫,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带着浓浓川音的惊呼:
“哎?这不是那个会染布的细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