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那屋早已没了声响,只有猪圈里几头猪崽偶尔不安分地哼唧。
就是现在!
她的心在胸腔里擂鼓,手心全是冷汗,紧紧攥着那截磨的尖厉的铁丝。
这是她偷偷从扫帚上拆下来的,在粗糙的石头上磨了无数个夜晚。
她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每动一下,浑身那些新旧交叠的伤痕都扯着疼。
她咬紧牙关,摸索着穿上那件勉强缝补好的旧衣,将省下来的几个硬邦邦的糙米饭团塞进怀里。
深吸一口带着猪圈臊臭和霉味的空气,她踮着脚,像只猫一样挪到门边。
门从外面挂着一把老旧的铁锁,她早观察过,锁鼻儿有些松动。
冰凉的铁丝探入锁孔,她凭着记忆和感觉,小心地拨弄。
黑暗中,每一次细微的金属刮擦声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惊动了隔壁的恶魔。
时间仿佛凝固。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响动!
锁舌弹开了!
她的心跳几乎骤停,屏住呼吸等了半晌,确认鼾声依旧,才颤抖着手,极其缓慢地取下铁锁,推开一道门缝。
冷风瞬间灌入,她打了个寒噤,侧身挤了出去。
院子沉浸在浓重的夜色里,只有角落里那堆柴火模糊的轮廓。她的目标明确——猪圈那排松动的栅栏。
她几乎是匍匐着爬过去的,地上的碎石硌得她膝盖生疼。浓烈的猪粪味扑面而来,她强忍着作呕的冲动,摸到那几根早已被她暗中摇松的木栏。
用力!再用力!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肩膀死死抵着一根木栏,借着巧劲,一点点地撬。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这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猪崽被惊动,不安地躁动起来。
李远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动作更快。终于,“咔嚓”一声,一根木栏被她生生撬断,露出了一个狭窄的缺口!
她毫不犹豫,像一尾滑溜的鱼,从那缺口奋力钻了出去。粗糙的木茬刮破了她的胳膊和后背,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她却浑然不觉。
出来了!
她跌坐在冰凉的泥地上,大口喘着气,回头望了一眼那黑黢黢的院落,像逃离一个吃人的魔窟。没有片刻犹豫,她爬起来,一头扎进屋后那更深、更密的野林子里。
黑暗瞬间将她吞噬。
没有路,只有纠缠的藤蔓和陡峭的坡坎。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树枝抽打在脸上、身上,划出血痕。
她不敢回头,不敢停歇,只知道拼命往大山深处跑,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好。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嘶吼,腿软得再也迈不动一步,她才瘫软在一棵大树下,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无边无际的黑暗。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能去哪儿?哪里才是活路?
就在这时,远处依稀传来几声犬吠,还夹杂着模糊的人声和火把的光亮!
“死婆娘!跑哪儿去了!”
“给老子搜!抓回来打断她的腿!”
是张旺财!他们发现她逃了!
李远梅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迫使她连滚带爬地继续往更深处逃。脚下猛地一空,她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顺着一个陡坡滚了下去。
天旋地转,荆棘和碎石无情地撕扯着她的身体。最后,她的头重重磕在一块硬物上,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