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援朝还是那副不爱说话的样子,默默地给每个人倒满了汽水。
赵大刚端起搪瓷碗,对着林建国。
“以前多有得罪,我干了。”
说完,一碗汽水下了肚。
林建国也端起碗,碰了一下。
“以后,多指教。”
李子明看着这一幕,拿起筷子。
“吃饭。”
四个人,四个碗,默默地吃着饭。窗外,工厂新扩建的厂房灯火通明,新到的德国生产线,正在发出低沉的轰鸣。
峰牌食品厂的夜晚,比白天更吵。
三条崭新的德国生产线如同三头钢铁巨兽,在扩建后的新厂房里不知疲倦地咆哮。灯火通明,将整个厂区照得如同白昼。传送带高速运转,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而密集的声响,汇成一股奔腾的洪流。
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们三班倒,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动作熟练,脸上带着疲惫,也带着一股兴奋劲。
李子明站在二楼的观察通道上,手扶着玻璃,脚下的楼板随着机器的轰鸣微微颤动。
这股力量感,让他着迷。
一个月前,这里还是混乱与争吵的源头。现在,一切都像是上了发条的精密钟表。
“今天日产多少?”李子明头也没回地问。
身后,张援朝递过来一张报表,上面用黑色的水笔写满了数字。“A线,十二万一千瓶。B线和C线,都是十二万三千瓶。三条线加起来,三十六万七千瓶。峰值产能,三十八万。”
张援朝的嗓音有些沙哑,最近一个月,他几乎就睡在厂里。
李子明接过报表,手指在“三十六万七千”这个数字上摩挲了一下。一个月前,全厂累死累活,日产能也才十二万。翻了三倍。
“废品率呢?”
“千分之三。”张援朝报出这个数字时,腰杆挺得笔直,“林总的新流程,加上德国人的机器,想出废品都难。”
李子明点了点头,把报表还给他。他看着下方那条流光溢彩的生产线,工人们不再需要手忙脚乱地去干预,只是监督。效率,就这么出来了。
“援朝哥,辛苦了。”
“不辛苦。”张援朝摇摇头,“就是看着这些瓶子出去,心里舒坦。以前是愁东西卖不出去,前阵子是愁东西产不出来。现在,产出来多少,外面就能拉走多少,这日子,踏实。”
李子明笑了笑,转身朝办公楼走去。
生产的洪流解决了,那堆积如山的订单要如何泄洪,就是另一个战场。
林建国的办公室门没关。
一进门,最显眼的就是墙上挂着的一副巨大的全国地图。地图上用红蓝两色的图钉,密密麻麻地标注了上百个点。每个点之间,都用细线连接着,像一张巨大的蛛网。
“坐。”林建国正对着地图,手里拿着电话听筒,眼睛一秒都没离开地图。
“对,豫南的货今天下午三点已经发出,车牌号是……预计后天上午到。”
“吉林长春的代理商,催一下尾款。款到发货,这是规矩。”
“告诉广东那边,别催了,他们的货在途,下一批排期在三天后,让他们准备好接货。”
他挂断电话,拿起桌上的红笔,在地图上几个点旁边画了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