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洗浴后躺下,两个丫鬟替她放下床帘后退出去,简欢守在帘外。
她还是择床,何况心中思绪万千,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许久,她撑起头叫了一声简欢。
简欢也是睡不着,应了一声。
南河撩开帘子,唤她进来。
“简欢,我有件事想问你。”
简欢困惑,还是点点头。
“之前听人说张少爷,为什么单单指张北辰?”
如果家里有两个公子,外人谈论起应该以大小区分,或者加上名字,怎么会只说“张少爷”三个字?南河一直不知道张家里有两个少爷,张寻辰的存在很模糊。
简欢知道南河的意思。
“小姐是说寻辰少爷?”
“你不叫他二少爷?”
“小姐有所不知,寻辰少爷不是老爷的儿子。在族谱里虽然是与少爷排了齿序,但是到底还是堂少爷,不好直呼二少爷,我们下人便这么称呼。”
天下姓张的人很多,不是每一个张家都如此显赫。因为张寻辰的父母不及张北辰的父母,所以在这个家族里,人们只知道一个张北辰。哪怕是张北辰闹出离家出走的笑话来,大家也不知道看一看这个孩子吗?
可是,张北辰对自己堂弟的态度未免恶劣了一些。
南河感慨一番,思绪又回到自己身上。她躺在**想,老天爷这是交给她一盘不得不走下去的死棋,何况前半段还不是她落的子。
她是留在张家,以一个极其尴尬的身份住在一群不认识的人之中,还是跟着张北辰离开,对着一个与自己亲弟弟一样面孔的人叫夫君?
简欢为她掖好被角,退出去。
“小姐早点睡吧,明天小少爷满月宴,还得早起呢。”
南河应了一声。
还有一个孩子啊。
孩子怎么办呢?
随后是喧闹的一天。张府布置得精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其中熟悉的面孔只有那么几个,又只是面孔熟悉而已。
南河昨天晚上睡得很迟,早上精神便不大好。可是,陈河州早早来过一次,南河正眯着眼睛坐在妆台前让简欢为自己梳妆,她便在旁边坐了小半个时辰,事无巨细都交代一回。
按照规矩,今日来的宾客,尤其是长辈们,张北辰与南河都是要一一拜见的。可是南河“失忆”了,张北辰又不听话,陈河州就怕出意外,丢了张家的脸面。
最后陈河州总结道:“客人你不认识的,辰儿会介绍给你,你跟着行礼就成。你更要提醒辰儿,千万不能失了礼数,他一向不拘惯了,如今都是当爹的人,不能由着性子来。”
“是,南河知道了。”
梳妆穿戴之后,两个姑姑引着南河到正房,即居风院的堂屋。天色尚早,客人还没有来,堂中除了下人,只有张北辰和一个中年男人。
“回来了就把性子稳下来,不要再做那些丑事。今日你记住,你是一个父亲,不是一个犯错不必承担责任的孩子。别给我丢人,我的脸已经被你丢尽了。”
他应该是居风院的主人,张家老爷张至亭吧。一个很典型的古代家长形象,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身上的紫檀色衣服每一块布料都理得平滑整齐。
“行了二哥,今天是北辰儿子的生辰宴,他们小一辈的自己玩去,你这个老头子就不要掺和了嘛!”
原本十分严肃的气氛忽然被打破,南河循声望去,院外走来一个年轻人,诗书气质竟似张寻辰,不羁放纵不输张北辰。
他是谁?
此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姿颀伟,长相清秀。
最先入眼的是他一身衣服,里面是一件交领的束腰长衫,布料以白色为底,上面的墨灰色纹饰如同在水中晕染开来的墨。腰间系一条三指宽的绣带,左右挂着香囊碧玉。外面罩着一件月白色宽袖袍子,衬托着披散在肩上的发色更加乌亮。
这件衣服只能是他穿,换了其他人就不合适。
再近一点,看清楚了他的脸。眉毛是很英气的,中前段略粗,眉梢如同武林高手划出去之后收回来的剑,干净利落,却又往下落了一二分,失了几分凌厉感,隐隐透出些温柔。眼睛很大,鼻子很挺,就是嘴稍小一些,唇红齿白,笑谈时很是风流。
他走进来,手里折扇一收,伸手揽住张北辰的肩。
“辰儿怎么回来了也不来找我?”
张北辰没有了刚刚的拘束,忍不住笑道:“哪个像三叔这样清闲?等我有空了,一定第一个去拜访三叔。”
“这可不行。今日推脱,明日又推脱,难有一个清闲日子。就明日吧,我在迩楚院备好茶酒等你。”
“三叔的好茶好酒可不能错过。”
南河下意识看了一眼张至亭,他的脸色果然不太好。
“至榭,你既然来了,我少不得要说你几句。今日是你侄孙的满月宴,可你如今竟还没有娶妻,来往宾客看着,你不觉得愧对祖训吗?”
但是南河看得出来,张至亭没有责怪张至亭的意思,矛头还是指着张北辰,只是要张至榭避开,不要护着他。
张至榭转身向张至亭。
“二哥教训得是,只是我实在没有可心的人。哪里像二哥这样的福气,娶了二嫂这样的大家闺秀。”
张至亭绷着脸,眼神已经缓和。
“娶妻娶贤是福气,懂得珍惜更加重要。辰儿,你来说说,是与不是?”
张北辰看了一眼南河,抿唇,而后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