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宋清从玉石铺子出来,想着崔子越衣衫褴褛形容枯瘦的模样,心生怜惜,便想给他买几身簇新的衣裳,先去在成衣铺子绕了几圈,估摸着选了两身夏衫两双布履,复拐去买糕点。
时隔数月,再度来到熟悉之处,宋清望着不远处陈府宅邸的大门。
她不由微微而笑,米糕软糯香甜的气息扑入鼻尖,她心中起起伏伏,说不出的奇妙感觉,一度想要走到那宅门前,同陈廉道一声“恭喜”。
景和三十五年,他应该不会因受同僚排挤而被迫远去边疆,郁郁而终死在异乡,如今他升任工部尚书,仕途坦**如步青云,那番雄心壮志该如葳蕤蓬勃而长。
她抬头,看向云层舒展的天空,清风徐徐,拂着帷帽的白纱,纱贴服她单薄却渐显曲线的身段,竟也引得行人侧目。
张礼看向陈廉的院门,忽的问:“小姐还记得数月前,您莫名到此处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那时节我们兄弟几个还不明所以,现下看,小姐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您是不是……学过占卜算卦?”
李青年纪小,对怪力乱神这种说法半信半疑,可架不住向往,暗搓搓的想跟着讨教讨教。
张盛守着马车,另一个李仲同样的八卦脸。
见他们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宋清默了片刻,故作神秘的道:“天机不可泄露。”话毕便伸出一根青葱细指,点了几道糕点,唤老板打包。
她想着子越看到新衣裳和吃食,定能驱散霾雾,至少在他还不知自己母亲已遇难时,还能体会到几丝温暖。
但她没想到,马车堪堪抵达正阳门,便看到神色匆匆的衙吏,那衙吏眼熟张礼,径直截住马车,喘了几口粗气问道:“可是宋家小姐?”
张礼点点头:“车内正是我家小姐。”
“……崔子越趁着值房换差的空档,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瞒过了那么多的衙吏溜了出去,我等正要去找裴大人,”衙吏慌了神,要知晓,大人临走前特特叮嘱他们必要看好人,结果人却不见了。
宋清面色一沉,挑了帘子问:“是不是你们当着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衙吏登时面露难色,支吾着没接话,子越乖巧懂事,昨晚得了她叮嘱不会随意跑出去,定是知晓了他母亲的事,才会失了理智。
他那么小,衙署的人怎么就看不住呢?一条官道上满是朝廷的机关要署,他横冲直撞的话……
她顾不得其他,带了护卫随同衙吏去寻找,一条条狭长的甬道胡同,一处处角落,寸寸去搜,可还是一无所获。
便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大理寺的衙吏气喘吁吁赶来:“正阳桥下,有个溺水的孩子。”
宋清赶过去时,崔子越已被打捞上来,瘦瘦小小的身子依旧穿着昨晚的衣裳,脚上掉了只鞋履,也不知落在何处,腹部依旧鼓鼓的撑了起来,两只手软绵绵的垂在地上。
“捞上来时,就没了呼吸,”衙吏嗟叹。
月初的盛夏,日头毒辣,热意打在人面上,竟是带着冷意,冷的她也如同被这护城河的水泡过。
其实河水被日曝晒半日,早已温热,她拨开衙吏,走到子越身边,伸手去探他鼻息,没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