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姿愣了一秒,很快拿笔记录下来:“可以向我准確描述吗,您通常是在什么情况下感觉到痛苦”
“是在被副作用折磨到身体不適的时候吗”
“並不。”
裴商睫毛轻颤,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但说出的话却让苗姿握笔的手都有一瞬间的停顿。
“我的爱人痛苦,所以我痛苦。”
爱人。
因为过度惊讶,苗姿有一瞬间的僵硬,钢笔戳破纸张,墨水泅出一小片污痕。
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能从裴商的口中听到如此曖昧、如此柔和的一个词。
这简直匪夷所思。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问道:“可以具体描述吗”
裴商停顿两秒,继续说道:“她最近变了很多,脸上的笑变少了,很爱睡觉,很爱发呆。”
“她的记忆力也变得很不好,会忘记我们之前发生过的事,偶尔也会向我露出陌生的、恐惧的眼神。”
“她还会冲我发火,让我离她远一点,不要靠近她。”
一直说到这里,裴商终於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苗姿便也终於捕捉到了他的一丝情感变化。
多么神奇,这个智商卓绝、在所有人眼里都无所不能的男人此时此刻居然在委屈,在恐惧。
苗姿將他所说的这些一一记录下来,问道:“那你会生她的气吗”
裴商毫不犹豫:“不会。”
“可你確確实实在因为她的改变而焦躁,甚至痛苦不是吗”
“可我爱她。”
裴商语气平缓,气场强大,完全没有一般人在做心理疏导时的拘束、被动,在面对苗姿时,他反而表现得更像占据主动的那一方。
“我可以接受她对我做任何事,除了……”
“除了什么”
“恐惧和遗忘。”
越綾记忆力下降的原因,裴商心里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因为她体內的毒素进一步进展了,症状也从最初的乏力嗜睡、免疫紊乱,到现在逐步影响记忆、思想、以及性格脾气。
虽然心里知道癥结所在,但裴商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越綾一点点忘掉有关自己的事情,那无异於生割他的肉,活剃他的骨。
还不如乾脆把他凌迟了来得痛快。
除此之外,裴商最无法接受的是越綾偶尔会对著他露出恐惧和逃避的神情,那才是真正能把他逼疯的事情。
没有人能接受心爱的人这样对待自己,裴商更不能。
可每当他想发疯追问的时候,越綾又会短暂清醒过来,扑到他怀里,依赖而眷恋地抱著他,柔软的脸蛋毫不设防地蹭他胸口。
她似乎丝毫不记得曾经对他表露出的恐惧,就好像那从未发生过。
裴商一边抱著她,一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青筋暴起、双目猩红。
从那之后,他总会无意识地用眼神去追逐越綾,看她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他每时每刻都想知道她脑子里的想法,想知道她有没有在想自己,想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喜欢还是恐惧
就这么,日復一日,越来越病態。
他真的不想让自己在越綾眼里变成一个神经质的疯子,一个每天疑神疑鬼的怨夫。
但他快要被自己的这些情绪折磨得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