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很轻。
指尖隔着布巾,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他的皮肤。
魏靖川整个人都像被定住了。
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缕极淡的冷香,像是雪后初晴的松枝。
他不敢动,连呼吸都忘了。
“别硬撑。”
她擦完汗,把手缩回来,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要是伤口裂开了,就更麻烦了。”
说完这话,她就转身走了,不再看他。
谢苓决定在这村子里多住上几天,等魏靖川的伤完全复原了再启程。
她已经拜托了何姐夫妻,在他们进城的时候,沿路帮她刻下一些记号。
只要惊蛰看到,就会顺着记号找来。
到那时,就是孙志明等人的死期!
谢苓的眼中露出一抹狠厉。
更何况,她也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深入的体验体验底层老百姓最真实的生活。
这才能更真切的了解,他们面临的困境究竟有多严峻。
从那天开始,这个小小的茅屋就有了各自的分工。
魏靖川把所有需要使力气的活儿都包了。
劈柴,挑水,甚至还找了些茅草和黄泥,把那漏雨的屋顶给修补了一下。
他话依旧很少,可他就像一棵沉默的大树,为她遮蔽了所有的风雨。
谢苓,也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傲气。
她找到何姐,请求道:“您能不能教教我做饭呀?”
大娘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哎呀,翠花妹子,这做饭有什么难的呀!”
“看你家铁柱那么疼你,就算你做出来的饭像猪食似的,他也能吃得干干净净的。”
话虽然糙了点,可理儿是这么个理儿。
谢苓一想起那锅煮糊了的粥,还有魏靖川面不改色就喝下去的样子,心里就挺不是滋味儿的。
她跟着村里的妇人,学着辨认野菜,学着如何和面,如何控制那该死的火候。
知道了一把米能熬多少粥,普通人家一个月要吃掉多少粮食,多久能吃上一回肉。
她还知道了老百姓们,能吃饱就已经是最大的愿望,要是生病了,摔了倒了,只能让亲人去山上随便弄点草药对付,治得好治不好都是命。
不光是吃食,医药,还有保暖也难,这个冬日,村子里已经冻死了好几个老人。
他们还算是比较富足的村子,要是那些穷苦些的,怕是更惨。
谢苓一边听着阿婆大姨们唠嗑,一边学着做饭缝补,就像个真正的农妇一般。
她的手,还是会被烫出泡来,脸也还是会被熏得黑乎乎的。
可当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虽然味道只能算平平的野菜疙瘩汤,放到魏靖川面前时。
看着他一声不吭地一勺一勺全吃完了,连汤底都喝得干干净净的。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从心底冒出来了。
他们在这个小村子里,俨然成了一对再寻常不过的落难夫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没有权谋算计,没有血雨腥风。
就只有茅屋上头冒的炊烟,溪边的捣衣声,和他劈柴时沉稳的闷响。
日子,过得平静又缓慢。
这天夜里,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上。
魏靖川新补的屋顶很结实,没有漏雨。
屋里生着一堆火,烤得人身上暖乎乎的。
谢苓抱着膝盖,静静地盯着那跳动的火焰,也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
魏靖川就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一小截木头,正拿着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专心地削着什么东西。
他一声不吭的,安静得就像块石头。
可谢苓知道,只要她一抬头,他的目光就一定会在那里。
“你在干什么呢?”谢苓冷不丁地开了口。
魏靖川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抬起脑袋。
火光映着他的脸,轮廓分明,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此刻竟泛着一丝柔和的光。
他没吭声,只是把手里已经成型的东西递了过来。
原来是一支簪子。
一支最普通不过的木簪。
上头没有什么雕刻的花纹,只是打磨得极为光滑,簪头被削成了一个圆润的弧度,保留着木头本身清晰天然的纹理。
很拙朴,却能看出来,做这个的人特别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