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模糊的黑色人影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侧过头,用那双看不见的、燃烧着紫火的眸子瞥了我一眼。
没有言语。
但我清晰地感知到了一股情绪——冰冷的不耐,和一丝……被蝼蚁打扰清静的不悦。
然后,那影子如同烟尘般,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仿佛他只是出来履行一下“防身”的义务,警告一下越界的宵小,至于我这“被防”的人吓成了什么德行,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堂屋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他的消失而减轻了不少,但门外窗外那密密麻麻的、死寂的窥视感依旧存在,如同附骨之疽。
我瘫软在地,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冷得我牙齿咯咯作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大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呕吐出来。
他……他果然只是保证我不立刻死掉而已!
窗外,黄皮子细微的、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传进来,还夹杂着它惊魂未定的、带着哭腔的絮叨:“哎呦……疼死俺了……差点就交待了……幸亏……幸亏黑爷……”
它的声音提醒了我。
我猛地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恐惧没用,指望那个男人更没用,我得靠自己!
我手脚并用地爬到门边,压低了声音,对着门缝咬牙切齿:“没死就滚过来!把你知道的,关于外面这些东西,还有那口井,立刻告诉我!现在!不然我立刻叫他回来!”
我必须知道面对的是什么!哪怕只有只言片语!
窗外沉默了一下,随即响起窸窸窣窣的爬行声,黄皮子的声音靠近了些,充满了后怕和虚弱:“……三姑娘……俺……俺这就说……外面这些……是‘债伥’……是被那口井里的怨气吸引、污染了的孤魂野鬼……没多少灵智,就是凭本能……追逐‘印记’和活气……尤其……尤其是您这种灵性冲开的……”
它喘了口气,声音更低了,充满恐惧:“它们……怕黑爷……但……但井里那位正主……要是醒了……就不好说了……那口井……是‘眼’……是怨气最重的地方……也是……也是当年镇物所在……”
“镇物到底是什么?”我急声追问。
“俺……俺真不知道详情!”黄皮子带着哭腔,“只听老辈儿含糊提过……好像……好像跟你家祖上请的保家仙有关……说是……说是借了不该借的力,压了不该压的东西……后来力竭了……或者……或者那力本身就成了祸根……井就废了,怨气就漏了……”
借力?力竭?力成了祸根?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还想再问,窗外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悠长、凄厉得不像任何已知动物的嚎叫!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和召唤意味!
贴在门窗外那些刚刚安静下来的“债伥”黑影,瞬间再次骚动起来!虽然不敢撞击,但它们开始剧烈地蠕动,发出一种急躁的、像是摩擦玻璃的滋滋声。
黄皮子的声音瞬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坏了!坏了!井边……井边那东西醒了!它在叫!在叫它们回去!也在叫……叫更多东西过去!三姑娘!大事不好了!那井……那井怕是要彻底压不住了!”
它的声音越来越远,伴随着慌乱的奔跑声:“俺得走了!不能再待了!被盯上就死定了!三姑娘您……您自求多福吧!”
声音彻底消失。
窗外,那些蠕动的黑影也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如同退潮般,迅速地、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堂屋里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