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刺眼的是，就在客云来的正对面，一家名为“聚仙楼”的酒楼拔地而起。崭新的烫金牌匾，张灯结彩的门面，迎来送往的伙计，与客云来的萧条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宋千千眸光微沉，抬步走了进去。
店里光线昏暗，桌椅蒙着一层薄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油腥味。偌大的厅堂，只有零星两三桌客人，吃得也是意兴阑珊。
“主厨可在？”宋千千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淡淡地开口。
那打瞌睡的小二一个激灵，见来了客人，连忙上前，待听清她的话，脸上又露出几分犹豫，上下打量宋千千一番，轻慢道：“我们主厨的忙着呢，姑娘要吃点什么？”
白芷正要发作，宋千千却抬手制止了她，看了看菜单，把最贵的招牌菜都点了一番。
小二顿时眉开眼笑，殷勤奉茶之后进了后厨传菜。
宋千千坐在窗口，看着对面的酒楼络绎不绝的食客，再看看自家酒楼门可罗雀，座椅陈旧，小二见人下菜，忍不住皱起了眉。
菜陆陆续续被端上桌。
她面前的红木桌上，摆着三道刚上来的，还冒着些许热气的招牌菜：八宝鸭，清炖狮子头，佛跳墙。
宋千千象牙箸拿起，看了看几道菜，随机落下。
先碰的是那盘八宝鸭，拨开填满的糯米，鸭肉瘦小，与菜单上所绘的肥嫩相去甚远，分明是只发育不良的雏鸭。她不动声色，舀了一勺清炖狮子头，肉糜入口松散，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劣质猪肉特有的腥气。最后，是那盅号称用老火慢炖十二个时辰的佛跳墙，汤匙探底，舀起一勺浓汤，尚未送至唇边，一股极细微的、隔夜食物冷却后再加热独有的沉浊气味，已钻入鼻腔。
她慢慢放下汤匙，瓷盅与桌面轻碰，发出“嗒”的一声清响。
“小二，”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叫你们主厨出来。”
跑堂的小二一愣，见她衣着普通，赔着笑脸：“这位姑娘，菜有什么不妥，跟小的说就成……”
“我说，”宋千千抬眼看他，目光平静，“叫主厨出来。”
小二被宋千千那不怒自威的眼神唬住。
不多时，一个身材微胖、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来，正是钱主厨。
“这位小姐，我是客云来酒楼的主厨，您叫我有什么事？”
宋千千抬了抬下巴：“主厨，这就是你们酒楼的招牌菜？”
钱主厨看宋千千这样子就知道叫他的来意，直起身子道：“怎么？小姐难道有什么高见？”
宋千千只拿筷子虚点桌上三盘菜：“八宝鸭，用的是不足月的仔鸭，填料不足四两，与菜单所注‘丰腴’、‘八两’不符。清炖狮子头，肉馅用的是南城老母猪肉，未经捶打去筋，腥气重，肉质柴。至于这佛跳墙，”她顿了顿，看向脸色微变的主厨，“汤底色泽虽浓，入口却涩，回味发酸，分明是昨日甚至前日的剩汤重新加热，勾芡增稠，连起码的鲜味都无。”
她语速平稳，一句接着一句，将菜肴内里的不堪尽数剖开。
钱主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些偷工减料的小手段，他自以为老食客都吃不出来，没想到竟然被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姑娘戳破，羞恼交加，额头青筋跳起。他低声喝道：“黄毛丫头！敢来客云来砸场子！我看你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