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府上恶仆打断百姓腿的时候，用的是不是强盗手段？那时候，您这位熟读圣贤书的举人老爷，您的礼在哪儿？您的‘尊卑有序’又护着谁了？”
刀尖突然举起，吓得这老棒槌猛地后退，跌倒在地，陈洛却笑着大声道——
“怎么？刀子砍在百姓身上，您就看不见，说是‘各有命数’吗？现在朝廷要把这砍向百姓的刀收一收，立个新规矩，让诸位老爷们也稍微出点血、纳点粮，您就跳出来跟我扯圣人之道了？”
“合着圣人的道理，是专给你们用来占便宜，堵别人嘴的？”
朱标他们都看傻了，朱标不言语就是因为他不愿意和儒家的人争论，他的老师，曾经的宋濂也是儒家人，但宋濂是真正的大儒，而这些地方的大儒，就是朱标来都说不过，人家就喜欢拿圣人说的那些个道理来怼他这太子。
所以平常他也不愿意和人深究，多少也是为了自己这‘仁德’太子名号而努力。
但今日，这陈洛，这陈家人居然能说过地方这些正儿八经的腐儒？
用的这一套言论是孔圣人来了恐怕都得怀疑的歪理吧？
老举人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你……你血口喷人！我等，我等乃是维护纲常！”
“纲常？”陈洛嗤笑一声，用刀柄又敲了敲地上的青石板，发出笃笃的响声，“纲常就是让百姓饿死，让你们肥得流油？纲常就是看着王府欺男霸女，你们在旁边吟诗作对？这纲常要真这样，那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
他猛地站直，声音斩钉截铁，目光扫过所有儒生。
“我这谏言的‘官绅一体纳粮’之问题，就是新纲常！是陛下和太子殿下要立的，能让百姓喘口气，能让我大明江山更稳的新纲常！你们认，得认！不认，也得认！”
他往前又逼了一步，几乎站到那老举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老先生，您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就读出个‘自家利益半点动不得’？圣人是教你们‘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还是教你们‘穷也占便宜，达更不让利’？嗯？”
老举人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上渗出冷汗，周围其他儒生也纷纷低头，不敢与陈洛对视。
陈洛这话太毒，直接撕开了他们冠冕堂皇借口下的私心。
而且这嘴也太会诡辩了，有那不服的站出来还想辩论，梗着脖子刚喊了句“陈大人岂可如此曲解……”，话还没说完，陈洛反手就用刀柄不轻不重地敲在他脑门儿上。
“咚”
一声脆响。
那秀才哎哟一声捂住额头，整个人都懵了，眼冒金星。
陈洛把刀柄转回来，点着他：“疼不疼？”
秀才下意识点头。
“清醒没？”
又点头。
“这就对了！”陈洛收回刀柄，一脸理所当然，“圣人还曰过‘因材施教’！跟你正常讲道理你装听不懂，那就得换法子。这拳头就是让你开窍的‘材’，疼就是教你明白的‘教’！我这可是严格按照圣人的教诲办事！”
他转头又看向那瘫软的老举人，蹲下身，声音压低了些，却更刺人：“而且老先生，您读《论语》，光记得‘君子远庖厨’了吧？”
“那‘苛政猛于虎’记不记得？百姓被盘剥得活不下去，躲到山里宁愿喂老虎也不愿见官府，这算不算‘乱序’？这合不合礼？您维护的到底是圣人的纲常，还是您自个儿碗里的油腥呢？”
老举人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这话他没法接。
接了就真是承认自己只顾碗里油腥，不接又等于默认陈洛说的对。
因为对方陈洛正在用魔法打败魔法，用圣人的道理反驳他们的圣人道理。
“嘿！”
陈洛啧了一下，这古代人战斗力也不行啊。
他马上站起身，懒得再废话，把刀“哐当”一声扔回给侍卫，拍了拍手。
“所以道理就这么个道理。诸位要是觉得学生我曲解了圣人，简单。”他指了指京城方向，“就跟着咱们一起回京，到了奉天殿上，当着陛下的面，您好好跟陛下论一论，跟本官争一争，看看是您这‘官绅永不纳粮’的圣人之道对，还是陛下‘让天下人都有口饭吃’的治国之道对？”
“怎么样？学生我亲自给您牵马执镫，送您去面圣啊？”
老举人一听“面圣”二字，尤其是想到朱元璋那脾气，腿一软，差点当场瘫下去，被旁边人赶紧扶住，脸色惨白，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朱标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看着陈洛胡搅蛮缠却又句句戳心窝子地把这群酸儒怼得哑口无言，尤其最后最不要脸的憋出一句带人家回京面圣，他都无奈地挥了挥手：“够了！启程吧！”
队伍再次开拔，这次再无人敢阻拦。
陈洛溜溜达达地走回来，经过朱标身边时，还嬉皮笑脸地低声邀功：“殿下，怎么样？我这‘以理服人’还行吧？没给咱们钦差队伍丢脸吧？”
朱标瞪了他一眼，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以后少读点歪书！”
杨业也凑到陈洛身边，小眼睛满是崇拜：“贤弟，高啊！实在是高！你这‘儒家新解’，简直是……振聋发聩！为兄听了，都觉得任督二脉都通了！”
陈洛嘿嘿一笑，啃完最后一口马蹄糕，含糊道：“通啥通，瞎扯呗！反正他们又打不过咱，道理还不是随咱编？孔圣人的道理是儒家的经典，但这道理还只有他们说的对了？”
陈洛咽下去吃的那口糕点，一拍胸脯：“我告诉你，孔圣人真正说的道理是谁的刀把子硬，谁就掌握了圣人话语的最终解释权！胖子，跟着我学着点，这都是干货啊！”
队伍迎着朝阳远去，陈洛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混不吝和……某种让人无法反驳的诡异说服力。
众人在沉默中。
你别说，真别说……好像有点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