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是走了，可朱元璋人却傻了。
他紧紧盯着那顶被遗弃在地上的乌纱帽，殿内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就是想了半天吧，老朱最后缓缓起身，踱步到窗前，目光投向宫墙外陈洛被拖走的方向。
“图个啥？到底图个啥啊？”他喃喃自语，手指都无意识地捻着龙袍的袖口在思考，“这杀才，看起来也不像求名，若真为了清名，大可死谏后留个美名，哪有求着自己杀他的？”
朱元璋都摇摇头，这就不合理。
“而且也不像求利，他陈家都不要什么奖赏，就是一心求死……”
他又来回踱步，那种感觉就是很奇怪，他真想找人评评理，可又没有人能和议论这种奇怪的事。
但直到某一刻，朱元璋的脚步才豁然一停，他眼神也一凝。
“莫非……以退为进？”
这也是正常人的想法，也最符合逻辑，陈洛的求死是假，主观是以此逼谏，让自己这个皇帝迅速听进去，同时赶紧去做。
他这般想着有些肯定，但随即又不由摇头否定。
“可还是不像啊，陈洛那副急着送死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
这找谁说理去？
朱元璋已经脑补出正常人的行为逻辑，但陈洛是系统送来的求死谏官，这是想到也感觉不对劲。
所以他想再久也只能是臆想，但老朱最后忽然想起陈洛刚才那异常发亮的眼睛，那分明是……期待？
另一个脑补的可能出现了。
他心头一凛，猛地转身：“来人！传毛骧！”
待锦衣卫指挥使跪在面前，朱元璋立刻急切的沉声道：“给朕详查陈洛近日所有言行，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甚至……吃过几碗饭都要报上来！”
毛骧领命后，在台下还等着皇帝的吩咐，朱元璋却又独自沉思起来。
他忽然想起陈洛那封奏疏里那句血赚不亏，虽然很现代的词语让古代人皱眉，可意思异常容易理解。
“难道……”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他脑中浮现，恰恰还就是真相，“这杀才莫非真觉得死了才划算？可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想法简直太过离奇，连朱元璋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越是细想，越觉得陈洛那迫不及待求死的模样，倒像是真的，他就是想死，他所作所为甚至就是作死。
朱元璋皱紧眉头，又一次想起陈洛被拖走时还在喊“赶得上晚膳”的疯话，突然觉得这个七品给事中身上，恐怕藏着什么他还没看透的秘密。
他缓步走回龙椅，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
他忽然停下动作，对侍立在旁的太监道：“再去把陈洛那封奏疏给朕拿来。”
太监躬身退下，很快捧着那封白话奏疏回来。
朱元璋展开细看，目光在血赚不亏四个字上停留许久。
“毛骧。”他突然开口，“你说，这世上可有什么人，会觉得死了比活着划算？”
毛骧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臣愚钝……实在想不出世上因为什么会有这等之人。”
朱元璋沉默片刻，目光又落回奏疏上。
他忽然想起什么，手指在血赚不亏这四字上重重一点。
“陈洛的兄长……”朱元璋缓缓开口，似乎已经有了看法，但却还是问：“他当日死谏时，是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
毛骧现在心态爆炸，这皇帝想不明白的事，他一个臣子想什么啊？
但他低头思考了一阵，最终抬头谨慎回道：“陈给事中之兄当日确曾言，臣以一死，换陛下清明，值了。”
所以瞬间！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在殿内踱步，某一刻突然间自认为理解了陈洛的想法。
“原来如此，朕明白了……”他忽然停下来，呆滞的看向毛骧，“他不是有什么秘密而去不得已求死，是他陈家人骨子里流的都是这般疯血，他们追求的和其他官吏不同……”
断土一事，包括此前不怕死的揭露投献一事等等……
朱元璋背着手来回行走，最后他走到殿前，望着宫门外方向，自认为已经清楚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