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周王殿下您呢?你就没搞明白自己的岗位……哦不,你这王爷的职责啊,你自己想,你爹把画的红线摆在哪里呢,你可倒好,居然去了凤阳?”
周王是什么人陈洛以前看历史书不知道,但他现在知道,对方那嘴是相当硬,直接狡辩道:“放屁!别胡说!什么红线不红线,那是本王的问题……本王是一时兴起,带着几个护卫跑去凤阳皇陵附近体察民情,未得父皇明旨许可。”
“还许可?”
陈洛都被逗笑了,但这会对方也愿意聊天了,他马上坐哪里,两个人隔着栏杆就开始大逆不道。
“而且体察民情?我的王爷诶,您可真是个人才!”
“您爹,洪武大帝,那是啥人?那是规矩比天大!您觉得是屁大点事,在他老人家眼里,这就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典型!”
周王一愣,而且趁着这个时候,陈洛怕他真把狱卒整来打断他的作死,那是干脆还威胁上了。
“而且……您这么大声的想把臣拉出去弄死,臣感谢您。但您不怕把锦衣卫招来?本官说的这些话,岂不是坐实了咱们在此密谋不轨?”
我靠!
周王骤然脸色煞白,对啊,这陈洛求死盛传好久了,但这若被父皇知道……
“可,可是……”
“您自己说到时候,您觉得陛下是会信您只是在斥责我,还是会觉得您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惊慌失措?”
就一瞬间!
朱橚彻底表情镇定起来了,嗯,呼吸却越来越粗重。
陈洛的话没毛病,他的父皇,朱元璋的多疑和狠辣,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必须大逆不道的听这种惊天言论了?
陈洛看他思索起来,也知道震慑效果达到了,立刻换上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语气也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殿下冷静,您就别怕,臣再给你好好说说这屠龙之技……”
看周王一脸煞白的表情,陈洛真快装不下去的笑喷,但也马上稳定表情的安抚他。
“别慌,千万别慌!难道臣还能真教您如何去弑君弑父吗?那是自取灭亡的疯子所为,臣虽然想死,但也没到那个地步……臣说的,是另一条更关键的龙,也能解释您被关的原因。”
“另一条龙?能解释我被关的原因?”
朱橚依旧惊魂未定,可却下意识地喃喃重复,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闭嘴不听,但巨大的好奇心和对当前困境的无力感,却像钩子一样吊住了他。
他确实不特么理解,自己都没去其他地方,凤阳是父皇的大本营,他都不可能在里边干什么逆反的事,他被关都不合理。
“没错!”陈洛马上点头,这一次严肃了一点,“这条龙不是之前臣的那些,是一句话概况的龙,它啊,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
“它盘踞在江山社稷之上,能兴风作浪,也能带来雨露甘霖。它无形,却比任何有形的敌人更可怕!”
这是什么龙?
朱橚又一个没忍住。
“它是什么?”
“它就是民心向背,天下大势之龙!”
轰!
朱橚完全愣住了,这个转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民心…大势?”
“正是!”陈洛更激动的点头了,但也看着他认真的说,“陛下为何如此重视规矩?为何对您擅自离封地如此震怒?”
“其实殿下您自己想一想,不就是臣之前说的,把藩王按到各处,表面上是维护江山安稳,关你也是看起来维护法度,您说到底为什么管您?”
周王是死都不可能想明白的,现代人的思维他哪里能理解。
所以此刻他的表情在陈洛眼中,虽然依旧警惕,但眼神中已没了纯粹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困惑和探究,便知道这话的鱼饵已经放下,鱼儿也开始犹豫了。
“殿下不懂吧?您就想,陛下起于微末,深知百姓之苦,更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陈洛浑然没察觉,狱卒已经看出不对劲了,这王爷的表情怎么那么恐惧,这陈洛怎么做到逼着对方听的?
然后有人好奇,也走过来,那一刻……
噗通。
要不是一把抓住旁边墙壁,这位狱卒已经恐惧的倒在地上了。
屠龙……
民心大势……
陈大人,真疯了吧?
而且——
“殿下您就看现在陛下他所做所为,他在严惩贪官,清丈土地,甚至不惜得罪全天下的官绅,为的是什么?”
“是为了钱粮吗?不全是!是为了扼住这条无形之龙的咽喉啊,不让它有机会搅动风云,颠覆社稷!”
陈洛伸手指了指头顶,意指那紫禁城中的皇帝。
“而您,身为亲王,镇守一方,将来或许还要屏藩帝室。您要学的,不仅仅是圣贤书上的仁义道德,也不仅仅是兵书上的排兵布阵。”
“那,那学什么?”周王这人有点怪,估计是合计这到底在说什么呢,他本人在历史上也是风评还好,算是有学问的人,也对这种他不知道的‘知识’感兴趣。
而这一问,狱卒吓一跳,陈洛却马上露出笑脸。
完全上钩了啊!
他马上清清嗓子,继续严肃道:“学什么?学的就是此前这些固然重要,但陛下真正希望您懂的,是如何看清这天下人心的流向,是如何运用规则去疏导,去掌控这股庞大的力量,是如何让您封地上的百姓真心实意地拥护您、拥护大明,而不是因为害怕律法和刀兵!”
“这才是真正的屠龙之技!学好了,您能成为大明江山的擎天之柱,是陛下心中的好儿子,好臣子!学不好,或者像现在这样,以为离开封地只是小事……”
陈洛突然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你太年轻的表情。
“您难道就没想过?您其实就是还没学会握刀就先伤了自己的稚童,甚至可能未来成为那无形之龙借以发难的破绽!陛下此刻将您囚于此地,看似惩处,焉知不是一种最严厉、最深沉的教导?他是恨铁不成钢,是怕您将来闯下他兜不住的大祸啊!”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既有宏大叙事拔高境界,更巧妙地将朱元璋的愤怒解释成了父爱的深沉与独特表达。
朱橚为人并不骄横,也并非蠢笨之人,他也很渴望得到父皇的认可。
他回想起父皇平日里的教诲,似乎确实常含有体恤民情、明察大势的要求,再结合自己如今的处境,陈洛的话就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一扇他从未仔细思考过的大门。
是啊,如果只是寻常犯错,父皇何至于将自己投入诏狱这等地方?
难道……真的另有深意?
狗屁深意。
陈洛在哪里胡说八道呢,人家管的原因就是周王不守规矩,在陈洛眼里大概就是这个情况。
而朱橚脸上的愤怒和恐惧渐渐消退,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看向陈洛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疯子,而是带上了一丝惊疑不定,甚至是一丝求知欲。
陈洛看在眼里,心中暗喜,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这下反而不继续说,慢悠悠地坐回草堆,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随口闲聊。
“唉,可惜啊可惜。”几秒后,他故作叹息,“陛下这番苦心,也不知有几人能真正明白,这诏狱,倒是清静,适合悟道,就是不知道殿下您……打算悟到几时呢?”
这话既是刺激,也是进一步的引诱。
朱橚猛地抬起头,盯着陈洛,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那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他知道,这个看似疯狂的给事中,肚子里可能真的有点不一样的东西。
陈洛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爽!’
‘妈的,怪不得教屠龙的历史文有热度,胡说八道就忽悠古人,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关你,我胡编你都信?’
‘但这下子肯定能传入老朱耳朵里必死,这波不死,我和他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