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吗？
当然愤怒！
任何一个皇帝听到屠龙二字，第一反应都该是雷霆震怒，千刀万剐！
但朱元璋不仅仅是皇帝，他还是一个从底层爬上来，亲手推翻前朝，比任何人都清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道理的开国之君。
陈洛的话，总是让人恼火，可偏偏……其中是他妈的真有那么点歪理！
至少，朱元璋他禁止藩王擅离封地，难道真仅仅是因为规矩？
更深层的，不就是怕这些代表朝堂脸面的王爷儿子们在外惹是生非，激起民怨，动摇老朱家的根基？
这小子居然把这层窗户纸，用这种骇人听闻的方式捅破了！
而且，他对着老五说这些，是真觉得老五能听懂？还是算准了这话一定会传到朕的耳朵里？
朱元璋越想，越觉得陈洛此人，反而不简单，他未必是真想求死，他或许是想借此手段吸引自己关注他的言论……或者说，他想谏的内容？
所以杀了他？
当然容易，就一句话的事。
但杀了他之后呢？
他提出的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吗？
土地兼并、官场贪腐、藩王规制、民心向背……这些大明江山的隐忧，并不会因为一个七品给事中的消失而消失。
反而留下一个看似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实则问题依旧的烂摊子。
更何况……
朱元璋看了一眼身旁虽然畏惧但努力保持镇定的朱标。
他的标儿仁厚，但有时过于宽仁。
留下陈洛这么个能搅动风雨，敢于撕破一切的人，对标儿将来……或许并非全是坏事？
当然，这人手段太气人，必须牢牢攥在手里，时刻敲打。
良久，朱元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的杀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色彩，还有他或许都不愿意承认的‘惜才’。
“毛骧。”朱元璋突然开口。
“臣在！”毛骧赶紧应声。
“加派人手，给朕盯死了诏狱甲字仓！周王和陈洛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给朕记清楚了！但有异常，即刻来报！”
“是！陛下！”
“另外。”朱元璋顿了顿，语气森然，“今日所闻，若有一字泄露于外，尔等皆知后果。”
“臣遵旨！臣以性命担保，绝无半字外泄！”
毛骧冷汗涔涔的行礼，连连保证啊。
朱元璋挥挥手，毛骧才如蒙大赦的躬身退了出去。
殿内也是这次才仅剩下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二人。
也是这一刻。
“老大，你觉得，朕到底该如何处置陈洛此獠？”
朱标马上明白这还是考校，只能快速思考后去回应。
“父皇，陈洛虽言行狂悖，大逆不道，然观其行迹，桂林案、万民碑、谏言新政、乃至此次……惊世之言，其核心似始终围绕着民与社稷二点。”
朱标也是会说话的，他也小心翼翼的说：“因此其人或疯或癫，却看起来似有一腔偏执的赤诚……或可称之为孤忠？”
“以儿臣愚见，其罪自然当诛，可其才或亦可悯？或可暂留其命，严加管束，以观后效？”
朱元璋听完完全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以观后效？哼，倒是希望他像个常人一样正常。”
“罢了，继续监视即可，朕也好奇他那没说完的屠龙之术，究竟是什么疯狂之言！”
嗯，朱标都松口气，他知道，陈洛又一次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
然而……
等了数天。
陈洛都没继续说那个求死的屠龙言论，就等死呢，结果那么久后……
“我就屮了，这都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