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说就是朝堂上谏言,这私底下和老朱能说事的机会可不多。
他看向朱元璋,眼神正常的不行,哪还有半分疯癫?
“陛下啊,臣和周王说那点事,那分封之制,其实强枝弱干,非江山永固之策。”
“臣和你说实话,今日之屏藩,未必就不是他日之祸源。”
陈洛说的贼认真,这种说不是他想帮朱元璋改革他的大明,而是之前论文、论坛关于历史的讨论看多了,他就想有机会和历史上的当事人辩解,这不是一种乐趣吗?
老朱表情都僵住了,陈洛却依旧说他想说的:“这天家啊……无私事,家事即国事,骨肉相残之惨剧,史书上还少吗?陛下您是雄才大略,或可驾驭,然子孙后世呢?”
陈洛摊开手,笑呵呵的反问:“您就能保证每一代君王都有陛下之威,每一代藩王都安守臣节吗?”
他又看向朱标,语气竟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太子殿下仁厚,天下皆知。然,然储君之身,系社稷之重,万望保重!”
陈洛好像有点大病,朱标要死又不是今年,再说他又不是回不来了。
非要搞得好像回不来一样,真就演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感觉。
总之!
“嗯,臣这话说的有些贸然。不过呢,有些劫,非人力可避,但有些祸,或可未雨绸缪!”
“殿下,若……若真有您上位的那一日,陛下肯定是翘辫子了,你切记!”
朱元璋唰的一下就拔出了锦衣卫的腰刀,谁翘辫子了,这特么是人话吗?!
陈洛此刻双眼一亮,老朱杀他,快杀!
但话不能停下。
“殿下切记,削藩是必行,但不可操切!名分大义在手,何须行险?当以阳谋代阴谋,以大势压人心,否则……否则必生大乱,血流漂杵啊!”
削藩?!
朱元璋手都顿住了,忽然转头看向朱标,他看到的……
朱标居然并没有出现那种诧异,反倒是下意识在刚刚看向自己背影,目光中确有几分显而易见的……惊慌?
不对!
老朱猛地丢掉腰刀,看着陈洛,看着朱标。
削藩?
难道标儿也要削藩?
还有!
他看向陈洛,陈洛现在哪有疯子的样子,完全就是在预言,完全就好像在带着一种托付后事的沉重!
他甚至在教太子如何削藩?!
朱元璋瞳孔骤缩,放在身后的手猛地握紧。
朱标更是如遭雷击,怔在当场。
“储君之身,系社稷之重,万望保重”、“有些劫,非人力可避”……
这些话很有含义,也让他这些话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而陈洛说完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脸上露出了极度满足和疲惫的笑容,那笑容纯粹得刺眼。
他甚至还主动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的囚服,然后非常配合地,还带着点期待地对毛骧伸出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催促朋友出门啊。
“毛指挥使,你还等什么啊?风寒入体,可是急症,耽搁不得。来吧,利索点,我马上配合你,快给我弄死,我还能走得安详些。”
毛骧彻底僵住了,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竟不敢去看陈洛那双清澈而疯狂的眼睛,更不敢去看身后皇帝和太子的脸色。
这小子真不正常,但又很正常。
这他娘的还杀不杀?
朱元璋此刻都愣住,削藩,原来他的标儿有这种想法?
其实这才是朱标的心思,学者都分析朱元璋的想法在他的时代很对,但后面的君主就不可能不削。
哪怕藩王手里的兵极少,可再少,有兵权这件事就不可能是在汉晋的七国之乱、八王之乱后,这些后世之君能接受的。
由此,朱元璋反而犹豫了,但这种犹豫也就几秒。
陈洛说的就是妄言,但削藩这事他记住了。
而朱标在慌乱下,站在他父亲身后,看着陈洛那仿佛解脱般的笑容,耳边也回响着那些关于当储君如何削藩的话语,一股巨大的悲凉和震撼席卷了他。
他忽然明白了。
陈洛求死,或许是真。
但他的胡说八道,从来不是胡说八道。
他的疯癫之下,藏着的或许是一颗燃烧得近乎绝望的……赤诚之心?
这不是一个盼着死后的名垂青史的谏臣。
这是一个真正算到未来,想在死之前,也要告诉自己某种道理的臣子?
但!
这符合朱标的内心,不符合老朱的内心!
“父皇……”
朱元璋根本不回应朱标,只是最后看一眼陈洛,他猛地转过身,龙袍的下摆划过一个凌厉的弧度,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行了,上刑吧,陈洛你所言就是胡言,死有余辜!哼!我们走!”
他没有再看陈洛一眼,带着朱标就脚步有些匆忙地离开了这间牢房。
这波必死!
毛骧如蒙大赦,慌忙带人跟上,只留下两名力士,命令了一番后,最终深深看了陈洛这‘将死之人’一眼。
总之。
“来吧,别墨迹,我求死!”
陈洛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最终化为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狂喜叹息——
“一万块……总算他娘的到手了!真特么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