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陈洛眨眨眼，他是肯定这番必然能成的总结道，“凤阳可是周王殿下都差点栽跟头的地方，你猜陛下为何不让他去？我去帮他看看，不也挺合理？”
杨业和王主事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陈洛这脑子转得简直不是常人能及。
王主事挠了挠头，却也忍不住说实话。
“可是贤弟啊……这，这凤阳不比别处，牵一发而动全身！哥哥我也得说几句实话，桂林案是王爷作恶，证据确凿，可凤阳那里盘根错节的，都是跟着陛下打天下的勋贵老臣，还有皇亲国戚！万一，万一这惹出什么乱子，那可真是……”
那可真是比得罪藩王还可怕！
后半句他都没敢说出口。
李御史相对冷静，他沉吟片刻，看向陈洛：“贤弟，你此议……风险极大。但若真能成行，或许真能窥见新政在地方推行的真实境况，尤其是帝乡这等特殊之地。”
“只是，该如何向陛下提及？又该以何种身份前往？若仅以你这七品给事中之身，恐怕难以震慑地方，哥哥我这御史身份倒是可行。”
这话一出口，陈洛也清楚有戏，老李最起码动心了。
他也马上说实话：“身份嘛，好说。咱们大可以联名上个奏疏，就说不忍见陛下为新政劳心，愿效犬马之劳，自请前往帝乡及周边州府，实地考察新政推行情况，体察民情，为陛下分忧。”
他顿了顿，说了更大的实话。
“弟弟也说一句，那凤阳若如传闻中那般，勋贵横行，新政难行，那才是真正的大隐患！现在不去捅破，等将来脓疮烂透了，受害的还是百姓，动摇的还是国本！咱们现在去，是防患于未然，就算捅出篓子，那也是为了大明江山！陛下是明白人，心里能没数？”
这波陈洛倒是不急着死了，只是合计顺手去凤阳找找什么能谏言的，反正谏成了就两千，这波也不是带着他们哥三去作死的。
而且凤阳很重要，朱元璋应该也会在乎，也大概率不会不让。
而他这话半是歪理，半是实情，可也带着陈洛至今特有的混不吝，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为民请命感。
他们三人脑补的陈家人就是如此，杨业都听得心头发热了，王主事虽然害怕却也觉得有理，李御史则微微颔首，显然被说动了。
“所以……干他娘的！”杨业猛地一拍大腿，胖脸上露出一丝豁出去的狠劲，“反正跟着贤弟你，诏狱也蹲了，死里逃生也经历了，还怕个鸟！大不了再进去一趟！老子也想去看看，陛下老家到底被那帮龟孙子祸害成啥样了！”
王主事看着杨业，又看看陈洛，最终一咬牙，小声道：“我……我也去！大不了这身官袍不要了！总不能一直缩着！”
李御史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既如此，我等便联名上奏。奏疏由我来草拟，务必写得滴水不漏，冠冕堂皇，至于能否成行，就看天意了。”
“妥！”陈洛一拍桌子，举起酒杯，“那就这么说定了！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嗯，为了咱们这次的出差顺利！”
四人酒杯碰在一起！
而几天之后，乾清宫内，朱元璋就看到了一份措辞严谨，充满正能量的奏疏，经由通政司递到了他的案头。
奏疏中，陈洛四人以“感念陛下新政，愿深入帝乡凤阳，宣慰桑梓，实地观摩新政推行之成效，为陛下查漏补缺，以尽人臣之本分”为由，恳请陛下准其前往凤阳公干。
当时，朱元璋看着这份奏疏，眉头直接拧成了疙瘩。
“宣慰帝乡？还观摩新政？”他冷哼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他们能安什么好心！尤其是这陈家人牵头……”
他几乎能想象到这帮人，不，陈洛去到了凤阳会干出什么来。
那地方勋贵横行，积弊已久，正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这个世界也并非明史的正史世界，本身也有架空因素，朱元璋此前十五年可并没有深究凤阳问题。
而陈洛这小子主动请缨去那里，分明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自然也清楚……
朱标侍立在一旁，小心道：“父皇，陈给事中与其三位同党所言，表面上看，倒也算尽职。凤阳乃父皇乡梓，派员宣慰，察看新政，亦是彰显朝廷关怀之意。只是……”
“只是什么？”
朱元璋拿着奏疏，漫不经心的抬头瞪了他一眼。
“只是陈洛此人，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儿臣恐其……恐其把握不住分寸，惊扰了地方，或引发不必要的纷争。”
朱元璋何尝不知？
他恨不得立刻把这份奏疏扔进火盆。
但陈洛四人把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若断然拒绝，反倒显得自己心虚，怕人去看似的。
而且，朱元璋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一丝想知道凤阳真实情况的想法。
那里是他的根，但也是他刻意回避，不愿深究的复杂之地。
或许……让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去搅一搅，也能看看水面下到底藏着多少淤泥？
“哼！”朱元璋将奏疏扔在案上，脸上阴晴不定，“他想去？好！朕就准他去！”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传旨！准其四人……不，只准给事中陈洛所请，赴凤阳宣慰地方，观摩新政！令其克日启程，不得延误！”
“再传旨凤阳府及中都留守司，好生接待陈给事中，务必让其……深入了解民情！”
他特意在接待和深入了解上加重了语气。
朱标心中一凛，明白父皇这是既放了陈洛出去，又给他套上了枷锁。
凤阳的地方官和勋贵们，绝不会让陈洛好过，这趟差事，对陈洛而言，是机遇，更是巨大的陷阱。
不过父皇居然没让他们四人全去吗？
旨意也在之后顺利传到陈洛耳中，当时他正在自己的府里优哉游哉地喝茶。
“准了？”陈洛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个计划得逞的笑容，“效率挺高嘛，不过没让兄长们去啊……”
陈洛当时其实乐了，好啊，作死就我自己就更好了。
其他三人虽然失望，但也关心他呢。
杨业就在一旁急得直搓手，不由问：“既然哥哥几人去不了，可贤弟你想好了吗？凤阳那地方……”
“想好了！”陈洛站起身，拍了拍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正好在京城待腻了，你们去不了就去不了，弟弟我就当出去散散心。”
“杨兄，老王，老李，我不在的时候，朝堂上的风向，可就靠你们帮我留意着了！”
李御史三人无奈的对视一眼，居然没办法陪同，但也都郑重地点了点头：“贤弟放心，一路珍重！”
王主事说完却又是欲言又止，但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陈洛哈哈一笑，转身便开始收拾他那简单的行装，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
“凤阳啊凤阳，靖江王的老家，老朱的龙兴之地，勋贵的大本营……嘿嘿，一看就是作死的风水宝地！系统哥，准备好记录，咱们的下一站，洪武十五年的凤阳，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