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啊，去的凤阳这一路都是无话。
主要是周王朱橚单方面拒绝与陈洛进行任何超出公务范围的交流。
陈洛虽然失望，但倒也乐得清闲，一路上观察风土人情，心里对凤阳的状况都已经有了个大概的预判了。
这大明世界，他总觉得是架空大明不说，就拿靖江王和历史上作恶世家长短的不同来看，似乎……凤阳的罪，也没在洪武十五年这会揭开吧？
那么此次一来，除了看靖江王那小子的现状，那么陈洛大概也有猜测了。
等抵达凤阳地界时，当地的官员和勋贵代表早已得到消息，在城外十里亭等候。
场面搞得十分隆重，旌旗招展，人声鼎沸，充分展现了帝乡的排场和中都的威严。
陈洛那会都一愣，周王却因为来过一次，也不说什么，他上次在这里看到的可不是这样。
但此时，凤阳知府、中都留守司的官员，以及几位留在凤阳的勋贵后代，一个个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对着周王的车驾和陈洛的瘦马躬身行礼，口中高呼周王千岁、陈大人，那态度简直恭敬得无可挑剔。
“下官凤阳知府吴有德，恭迎周王殿下千岁！恭迎陈给事中到此视察！”
为首的吴知府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似乎也不是正史上记载的那位。
嗯，他看起来就一副富家翁模样，笑起来眼睛眯成两条缝，语气更是谦卑到了泥土里。
周王朱橚撇撇嘴，也是不情不愿地从马车里出来，端着亲王的架子，勉强应付了几句。
他牢记父皇多看多听少说话的指示，态度颇为冷淡。
陈洛则习惯性的马上一脸受宠若惊，跳下马来，挨个扶起行礼的官员，嘴里嚷嚷着：“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各位大人太客气了！下官区区七品小吏，何德何能劳烦各位远迎？折煞下官了！”
他这做派，倒让一众地方官有些措手不及。
这位京城来的给事中，虽然官位很小，但看起来似乎……挺随和？
倒是跟传闻中那个在金殿上弹劾藩王制度的狂生形象不太一样啊。
寒暄过后，众人簇拥着周王和陈洛入城。
凤阳城作为中都，规制宏大，城墙高耸，街道宽阔，但细看之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闷。
街道两旁的百姓被衙役远远隔开，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压抑感。
接风宴设在中都留守司的官署，自是极尽奢华。
山珍海味，水陆八珍，仿佛要把大明的富庶都堆在这张桌子上。
席间，吴知府等人更是妙语连珠，不断歌功颂德，从朱元璋的丰功伟绩说到当今新政的伟大，再说到凤阳在陛下光辉照耀下的繁荣昌盛。
周王听得昏昏欲睡，只偶尔“嗯”、“啊”两声。
他上次来过所以很清楚这帮人的做派，但对于现代人的陈洛而言却似乎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击节赞叹，问东问西。
比如——
“陛下当年在这附近哪块地放牛来着？”
“这皇陵修缮得真气派，花了多少银子？”
“还有哪里……”
这话问的就不像废物，但有的问的也问的像像胡闹。
只是刹那，直接问得吴知府等人额头微微见汗，只能含糊其辞，拼命把话题往风花雪月上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也看似一团和气。
吴知府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拍了拍手，笑道：“殿下，陈给事中，凤阳僻处江淮，别无长物，唯有这乡野小调‘凤阳花鼓’调子，还算有些趣味，本官特命人排练了一出，为二位贵人助兴啊！”
他可能不知道，他此举反倒是让陈洛瞬间脸上出现了不寻常的笑意。
眼前，就在这家伙话音刚落，一队穿着鲜艳，脸上涂着厚厚胭脂的民间艺人便鱼贯而入。
男的手持小锣、小鼓，女的拿着手帕，随着欢快而略带凄凉的鼓点，便唱跳起来。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
“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陈洛正端着酒杯，听到这开腔第一句，差点没把酒喷出来！
他妈，你这知府不想活了！
但这更确认了陈洛的猜测，果然该爆的雷都没爆啊！
他眼神也古怪地看向吴知府，却见吴知府面不改色，甚至还带着几分自豪的笑意。
周王朱橚也皱起了眉头，这词……怎么和上次听的不同？而且听着这么别扭？
这变扭就因为接下来的词汇。
那接下来的唱词就急转直下——
“……然啊然，朱皇帝，真英明，驱除鞑虏复汉疆！”
“凤阳百姓沾龙气，日子过得赛蜜糖！”
“大元时节，大户人家卖田地，小户人家卖儿郎~~”
“如今咱有朱皇帝，家家户户粮满仓！咚咚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