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
朱橚：“……”
好家伙！
陈洛内心直呼好家伙！
这凤阳花鼓的词儿绝对是被魔改了吧？
明史上记载的可不是这些东西，这知府难道是硬生生把原本可能带着悲戚和讽刺的民间小调，扭成了赤裸裸，毫无艺术细菌的歌功颂德赞歌？
他就请问了，前面这十年倒有九年荒的调子，如何配得上后面日子过得赛蜜糖的词？
啊！？
艺人们可不管那个，就是卖力地唱着、跳着，脸上是训练出来的标准笑容，眼神却有些空洞。
歌词里充斥着对朱元璋的无上赞美，对当前生活的无限满足，对朝廷新政的坚决拥护，听得陈洛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吴知府还在一旁得意地介绍：“陈给事中有所不知，这花鼓词啊，经过咱们府衙的文人雅士精心修缮，更符合当今太平盛世的气象了！既保留了民间韵味，又弘扬了主旋律，可谓雅俗共赏啊！”
陈洛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放下酒杯，用力鼓掌：“好！好啊！吴大人真是……真是用心良苦！这词改得……不，这词可谓是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下官佩服，佩服！”
改的？
吴知府当时一愣，但看陈洛好像只是说错，他不知道真相吧？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也不知道陈洛究竟是真夸还是贬？
周王则实在听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就离席休息去。
陈洛却始终大吃大喝，饶有兴致地看完了整场表演，末了还拉住领头的花鼓艺人，一本正经地问：“老哥，这‘新词儿’唱着……得劲儿不？原来的词儿还记得咋唱的不？”
那老艺人瞬间吓得脸都白了，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大人明鉴！小人只会唱府衙教的新词！旧词……旧词都是前朝余孽编派抹黑陛下的，小人早就忘干净了！”
吴知府也吓一跳，但能在老朱家乡当官，当知府，他也没有表露出来。
陈洛也是看着对方这惊恐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大笑的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所谓的“宣慰地方，观摩新政”就完全成了走过场。
吴知府等人安排得滴水不漏，带着陈洛和周王参观的都是精心挑选的样板工程。
例如修缮一新的学宫、秩序井然的集市，领到朝廷救济后感恩戴德的“贫困户”……
所到之处，堪称一片祥和，百姓们脸上都挂着标准化的满足笑容，嘴里念叨着都是对皇帝和朝廷的无限感激。
陈洛要不是内心明镜知道怎么回事，他都以为回现代某个家里去旅游了呢。
他表面上也是积极配合，该点头点头，该夸奖夸奖，甚至还拿着小本本煞有介事地记录。
暗地里，他却利用一切机会溜号，专往那些官员们不愿意带他去的地方钻，肮脏的背街小巷、城外的破败村落、河工劳作的工地……
周王朱橚则大部分时间干脆都待在行辕里，美其名曰是休憩，实则是对这种虚伪的官场应酬厌烦透顶，宁愿研究他带来的几本医书。
只是偶尔被陈洛硬拉出去体察民情，亲眼看到那些与官方宣传截然不同的贫困景象时，这位养尊处优的亲王脸上也会露出惊愕和不适。
陈洛也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他去的那些地方还总是巧合的有官吏说忙碌什么政务，赶着他走……
陈洛也笑而不语。
之后的谋天傍晚，陈洛又独自一人可算找到机会，溜达到了城外的淮河边，还特意带上了几个锦衣卫的侍卫。
夕阳下，一群衣衫褴褛的河工正拖着疲惫的身躯收工。
河边一处废弃的土台上，几个同样疲惫的民间艺人，趁着监工不在，敲起了熟悉的鼓点，一个沙哑的嗓音唱起了歌谣。
没有华丽的服饰，没有刻意的笑容，只有苍凉的曲调和直白的歌词！
而就是这个词，陈洛却记住了，这才对的上历史嘛。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
“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大户人家卖田地，小户人家卖儿郎……”
“我家没有儿郎卖，身背花鼓走四方！咚咚锵！”
这才是真正的凤阳花鼓！
充满了底层百姓的辛酸、无奈和对命运的控诉！
陈洛站在远处，静静地听着啊，脸上依旧是笑而不语……
身旁的锦衣卫却表情骤变，什么玩意，这唱的是什么？！
陈洛看到他们的表情啊，这才松口气，脸上那惯常的混不吝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所以，吴有德啊吴有德……”陈洛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你是把花鼓唱成了赞歌，把苦难粉饰成盛世，这好地方，还真是让你治理得有声有色啊！”
得，陈洛这下知道，这次凤阳之行，真正的乐子现在才刚要开始！
但在那之前，嗯，也得看看靖江王的现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