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前顿觉一轻,她也不由微微一怔,但见呛人的黑烟,竟突然拔地而起,随着火焰黑沙旋转升空,东倒西歪的肆虐了几息,竟开始掉头反扑,如一条被抽了脊骨的乌龙,哀嚎着卷向北方。
“这,这是……”林如英一脸惊诧,旋即面露大喜,“小满,风向变了!!”
这一嗓子不算大,却引得周遭敌我士兵齐刷刷抬头,果然,西北风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拧断,半空打着旋儿,忽地改掠东南。
火借风势,噼啪暴长,赤舌翻卷,直舔朝廷中军。
项瞻抹了把脸上黑灰,眸子里映出倒卷的焰墙,愣在当场,他回首望天,火光映面,不禁呢喃道:“难道,天真有眼?可要是有,怎不早点睁开?要没有,今日又为何助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收回目光,举枪大喝:“上天助我,将士们,随我破阵!”
喊声未落,他已纵马跃出,银甲映火,枪尖拖出一道猩红电光,身后原本溃散的锋矢瞬间收拢,化作一柄烧红的匕首,反向插入乱军胸膛。
楼车之上,刘闵第一次忘记维持天子仪范。
他双手死死攥着琉璃窗框,瞳孔里倒映着呼啸而来的火海,那火仿佛不是烧在凡间,而是烧在他心里,烧裂了「君权神授」四字的金漆。
“这,这怎么可能?”他踉跄一步,金甲撞在楼车朱栏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低头望着自己颤抖的手,第一次意识到,天命已不在刘家。
热浪拍窗,鲛绡帘嗤地卷起点点金星,方才前去传令的石念及扑进来,嗓子被烟呛得嘶哑:“陛下,风向转变,禁军溃败,您得赶紧移驾!!”
“移驾?"刘闵失魂落魄的转头,金冠掉地,长发散落,迷茫地问,“朕御驾亲征,能往哪里移?”
同一刻,外头已炸开锅。
行灶倒塌,羊羹鹿脯连同《孝经》《春秋》,一并化作火球滚入人群,绯紫青绿的朝服再顾不得品级,更顾不得护驾,俱化为一团团没头苍蝇,你推我搡,人潮互踏。
礼部尚书被挤得朝笏断裂,手中天子剑掉落一旁,一跤跌进火海,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太史令抱着星图狂奔,彗星图纸早被火舌舔去半截,灰烬扑面,他边咳边嚎着原本自己都不信的星谶:“天象……天象反噬矣!”
武将也好不到哪去,以章鹤年为首的禁军统领,竟有四五名死在张峰画戟之下,前军府兵溃散,中路禁军被火舌撵着跑,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刘文泰尚想收拢残兵,但已没有一个士兵再听他的命令,他正自怒吼,却突然感到后心一凉,还未反应过来,长枪便又收了回去。
项瞻看也没看,任凭他栽落马下,不停抽搐,纵马冲至张峰面前,横枪将其拦下。
张峰浑身浴血,下意识就要反击,在看清眼前的破阵枪后,手下动作顿时停住。
他仰起头,瞬间没了力气,瘫坐在地,咧嘴嘶笑:“项瞻,我走不动了,你,你再冲一步,就能摘……摘掉,刘闵的龙冠……"
恰在此时,柳磬踉跄着跑来,一把扶住张峰。
项瞻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抬头北望,火海横亘,对面就是刘闵楼车,相隔不足两百步,却如天堑。
楼车上,刘闵被石念及搀扶着走出,与项瞻隔空相望。
项瞻与他对视,两息后,破阵枪猛地指了过去,可也就在这一瞬,那原本掉头的风向,却再度打起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