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爷只低头思考几秒钟,内心已经拿定主意。
成大事者杀伐果决,遇事绝不拖泥带水,一旦有了决断,就会马上执行。
他看向手下来报信的亲兵,“带我去。”
亲兵立即转头带路。
八爷暗暗叹口气,神色一松,不提防被张日山拎住后领跟上去,他很是抗拒,踉跄几步,急道,“张副官,我心向善,见不得血。”
“善个毛。”张日山不信,拖着他一路前行。
地上铺满轨道,一辆辆斗车自动运载切割过的石料进来,没有起重机,工程兵们就用一套复杂的吊杆器具将巨石轻而易举吊起,放在指定位置,巨石顺着铺好的圆木滑下去。
昏暗幽深的石道里,近代的机车与古老的机关同时并用,让人有种时空混淆的错乱感。
几个人依次钻出加固过的洞口,来到一处宽阔所在,我立即认出这是那个漏斗形的进水池,原来这么大一处深坑竟是天然形成,又用巨石一层层修砌起来,无数锁链垂下,是佛爷设计的机关,用以控制地下水潮汐涌退,推动机关运行。
他可真是个天才。
如今这深坑底部还敞开着,底下的铜盒应该还没建成,底层垒筑好的石阶上站满一圈卫兵,穿全套防护服,枪弹上膛,十分警惕的盯着
而在坑底靠近石阶的地方安了十几个不大不小的冶炼炉,一炉炉通红的炉液用锁链慢慢垂下去,深坑周围是一层层码好的金属箱子,也有木头箱子,里面是一堆叫不上名字的矿石,还有煤炭。
这是在就地冶炼陨铜。
那些被严密监视着的矿工并不是军人,而是身带镣铐的普通人,一个个精神萎靡,满身阴沉沉的死气,看着像是命不久矣,我眯下眼,冶炼陨铜,只怕有毒。
是死囚。我心里想。
佛爷还真是精打细算,物尽其用。
卫兵们看到佛爷,齐齐让开一条道,尽头是一架简易的升降台,有专人看守,用来往下运人运物。
有人上前递上军用防毒面具,胖子还曾经在坑底捡到过。
佛爷摆手,看一眼底下的冶炼炉,陨铜冶炼所出烟气与寻常矿石不同,看着非常沉重,似乎有形有质,鼓风机都吹不散,就落在地上,顺着坑底瀑布一样沉下去。
我心说底下的东西可真有福了,吸的还是二手烟。
带路亲兵戴好防毒面具,张日山接过但没戴,回手就给八爷扣上,八爷拨浪鼓一般摇头,瓮声瓮气的拒绝,“喂喂喂!佛爷,您的命刚强,我身子骨弱,这一遭恐怕扛不住,我还是不下去了吧?”
佛爷回头看着他,神情似笑非笑,“老八,事由你而起,你不下去,我怎么放心呢?带上你,图个心安。”
张日山果断按下锁扣,八爷叹气,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莫急莫急,待我算算!”
他起卦一向随意,不拘一格,手边有什么用什么,并不同于其他算命先生需要用三个铜钱几次三番摇卦成象,他这回只用一对老铜钱,手心合扣,略一闭眼,摇动几下,然后散在张日山手心里。
铜钱落定,一背一字,八爷掐指算了片刻,眉目越发深沉。
佛爷没问卦象,张日山捏起铜钱,问道,“吉,还是不吉。”
八爷没理他,只去看佛爷,“勉强算是吉凶参半,佛爷,我知你行事一贯谨慎,但这回万万不可顾宥太多,价码只管往大了开去,越大越好,事能不能成,就看你能不能把牛吹上天。”
佛爷皱下眉,片刻又舒展开去。
“巧了,我手上刚得一个天大的消息,据说也是上古传下来的秘密。”
“那就成,我心安了。”
八爷拿回自己的两枚铜钱,在手心捻过一遍又一遍。
张日山招手示意,机关启动,载着一行四人穿过陨铜烟气毒雾下行。
下降到冶炼炉同等高度,有矿工麻木不仁的看过来,八爷也看回去,两个人的目光有一瞬相遇。
那个人裸着上半身,两边肩膀被一条细细的锁链洞穿,拴在两只脚踝上,精瘦的胸前纹了只张牙舞爪的穷奇。
八爷眼睛一眯,就跟佛爷一样,只有正统的张家人血液特殊,才不畏惧陨铜散发出来的毒气,但是吸久了依旧对身体不利,毒素会一点点累积,破坏内脏血脉运行,所以底下的张家人都是一身死气,虽然已经换过一批又一批,定期让他们轮换修养身体。
终于坠进白色的毒气瀑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