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李弘尚年少,
每逢朝堂之上议事,
或是关乎黎民福祉的难题摆在御前,
他从不似今日这般沉默隐忍、敛去锋芒。
即便是面对他的母后,
他亦敢直言进谏,字字铿锵,
条理清晰地剖析利弊,
所言所论皆为江山社稷,天下苍生。
少年储君独有的锐气与担当,不卑不亢的风骨,
曾让满朝文武暗自叹服。
可如今,这份风骨在李贤身上,
竟只剩小心翼翼的隐忍与退让。
同样是武媚娘的亲生儿子,
同样身负储君之责,
肩负着大唐未来的重任,
可面对明崇俨那毫无顾忌的言语,
李贤却连当众辩驳的勇气都没有。
身为大唐的储君,
未来要执掌江山,统领万民的人,
若连旁人几句逆耳之言都不敢反驳,
连自身的才德都不敢当众彰显,
又如何能在朝堂风波动荡之际,稳住局面,
担起大唐江山的千钧重任?
武媚娘暗叹,若是她的弘儿还活着,该多好!
李贤只觉母后的目光如芒在背,纵是垂首躬身,亦能感知那眼神中浓得化不开的失望。
他知道,在母后心中,自己始终难及兄长李弘,
无论他如何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地处理朝政,
无论他如何谨言慎行,恪守本分,
那个“不如”的烙印,
从未在母后心中有过半分淡褪,反而随着时日推移,愈发深刻。
今日之事,更是雪上加霜。
明崇俨竟当着母后的面直言不讳,
说他“不堪承嗣”,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想来母后对自己的成见,又深了几分,
怕是日后更难得到母后的认可了。
李治听到明崇俨的话,
眉头微蹙,眼中是意外与错愕。
他先是看向身侧的李贤,
又转头看了看躬身侍立在殿中的明崇俨,
见其神色坚定,不似信口开河,
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治自然是相信明崇俨的相术,
这些年来,明崇俨凭相术屡次“言中”之事,
早已让他深信不疑,
但他又清楚太子李贤素来贤德,
文武百官对其多有赞誉。
明崇俨此番“太子不堪承嗣”的论断,
与他心中对李贤的认知实在太过矛盾,
让他一时难以决断。
武媚娘自然不会让储君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此羞辱,
毕竟李贤是她的儿子,更是大唐未来的君主。
她缓缓转向明崇俨,语带厉色,沉声道:
“明崇俨,太子勤学好问,德才兼备,乃是人中龙凤,命格贵重,
你今日窥探有误,亦属情理之中,切不可再妄言。”
李贤闻言,心中涌起一阵感激。
母后此举,是在为他解围,更是在维护储君的颜面。
明崇俨这些年深得李治宠信有加,
早已养成了恃宠而骄的性子,
仗着李治的信任,在宫中向来直言不讳,岂会轻易服软?
他当即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可话语间却寸步不让:
“天后明鉴!看相一道,
臣专精于此数十载,绝非信口雌黄之辈。”
说罢,他又躬身到底,语气恳切:
“臣所言句句出自相术之理,绝非妄言,
太子虽有储君之位,然其气色间隐有乖戾之象,
眉宇间亦缺承天之德,
掌心纹路更是暗含波折,
是以臣才斗胆断其‘不堪承嗣’,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所言非虚,绝无半分偏差!”
这番话如针似刺,扎得李贤心口发紧,
他心中对明崇俨的愤恨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