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试图穿透建安里三巷上空的灰霾,却只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几道惨淡的光痕。季洁站在老赵家门口,看着技术科的人将赵辉煌的遗体小心地抬出来,心里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季姐,初步勘察结果出来了。”技术刘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赵辉煌的口鼻分泌物里检测出酒精和安眠药成分,结合他的心脏病史,死因应该是药物与酒精混合引发的急性心脏衰竭。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和地下室女死者的死亡时间基本吻合。”
“安眠药?”季洁皱起眉,“是他自己吃的,还是被人下的?”
“床头柜上有个空了的安眠药瓶,标签显示是处方药,我们查了一下,是市一院三个月前开的,剂量正好是一瓶。不过瓶身上只有赵辉煌自己的指纹。”技术刘递过证物袋,“但奇怪的是,我们在他睡前喝的那杯残茶里,也检测出了安眠药成分,浓度比正常服用量高了近一倍。”
季洁接过证物袋,对着光看了看。透明的玻璃杯中还残留着一点褐色的茶渍,仿佛还能映出昨晚那个孤独老人最后的身影。“也就是说,他可能既自己吃了安眠药,又被人在茶里加了药?”
“有这种可能。”技术刘点头,“也不排除是有人伪造了现场,故意让他看起来像是服药过量。毕竟他有心脏病,只要稍微刺激一下,再加上药物和酒精的作用,很容易出意外。”
季洁沉思着,目光扫过屋里狼藉的桌面。一个空酒瓶倒在桌边,旁边散落着几个小菜碟,里面的菜没动多少。看起来老赵昨晚像是独自喝了顿闷酒,只是这顿酒,成了他最后的晚餐。
“那个相框呢?”季洁问。
“已经收起来了,准备带回局里仔细检查。照片上的小女孩和地下室的死者确实有几分相似,我们会做技术比对,确认她们的关系。”技术刘答道,“另外,我们在赵辉煌的枕头下发现了一个旧钱包,里面只有几张零钱和一张泛黄的身份证,地址就是这里。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我们已经让通讯科去查机主信息了。”
季洁点点头,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猛地涌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窗外是狭窄的巷道,对面的楼房墙壁斑驳,几个窗户洞开着,像沉默的眼睛。她忽然注意到窗台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硬物用力刮过。
“技术刘,过来看看这个。”
技术刘立刻凑过来,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是新留下的,应该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看起来像是金属制品刮出来的,边缘很不规则。”他小心翼翼地提取了划痕里的微量残留物,“回去化验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就在这时,孟佳匆匆跑了进来:“季姐,有新发现。我们在赵辉煌家后面的垃圾堆里,找到了一个被烧毁的帆布包,里面剩下一些没烧完的纸片,上面好像有字迹。另外,失踪人口那边有消息了,三天前,有人报过一起失踪案,失踪者叫郭雨薇,二十四岁,特征和地下室的女死者很像。”
“郭雨薇?”季洁心里一动,“蝴蝶胸针上刻着的就是"薇"字。把失踪案的资料调过来,还有那个帆布包和纸片,立刻送回技术科处理。”
“好的。”孟佳应声而去。
季洁走出赵辉煌的家,楼道里依旧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王勇正站在楼梯口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看到季洁下来,连忙招手:“季姐,这是住在隔壁的张师傅,他说昨天晚上见过老赵。”
那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有些拘谨,搓着手说:“警察同志,我昨天晚上大概八点多下班回来,看到赵大爷站在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我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只是点点头,脸色不太好,好像挺烦躁的。后来我就回家了,半夜没听到什么动静,早上起来才知道出事了。”
“他当时一个人吗?有没有看到其他人来找他?”季洁问。
“是一个人。”张师傅回忆道,“不过我好像看到他手里攥着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看不太清。对了,大概九点多的时候,我听到楼下有争吵声,好像是一男一女在吵架,声音不大,断断续续的,我也没太在意,这边老房子隔音差,偶尔听到点动静也正常。”
“能听出是谁的声音吗?或者有没有听到什么关键词?”
张师傅摇了摇头:“听不出来,声音挺模糊的。好像提到了"钱"、"对不起"什么的,具体的记不清了。”
季洁心里记下这个信息,又问:“您知道赵辉煌有什么亲戚朋友吗?除了那个在外地的儿子,他平时跟谁来往比较多?”
“他那人孤僻得很,很少跟人来往。”张师傅说,“他儿子叫赵立强,好像在南方做生意,好几年没回来了。我就知道他以前在罐头厂有个老同事,姓孙,住在前两条街,有时候会过来看看他,不过最近也有大半年没见了。”
“那个姓孙的同事叫什么名字?具体住在哪?”
“叫孙德明,具体门牌号记不清了,就在建安里一巷那边,很好找,门口种着棵石榴树。”
季洁让王勇去核实孙德明的信息,自己则带着陶非再次回到发现女尸的地下室。午后的地下室比早上更显阴暗,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楼房挡住,只能从狭小的气窗透进一丝微光。技术科的人已经完成了初步勘察,正在收拾设备。
季洁走到尸体原来躺着的地方,地上用粉笔画着轮廓。她蹲下身,想象着郭雨薇临死前的样子。那双圆睁的眼睛里,除了恐惧,是否还有别的情绪?是绝望,还是不甘?
“季洁,你看这里。”陶非在角落里喊道。
季洁走过去,只见陶非正指着一堆废弃的木箱。木箱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块区域的灰尘明显比周围少,像是最近被什么东西靠过。陶非戴上手套,轻轻挪开木箱,墙壁上露出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一个长方形物体留下的轮廓,大小和一个笔记本差不多。
“技术科的人刚才没注意到这里。”陶非说,“这印记很新,应该是最近才留下的。”
季洁凑近看了看,印记边缘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和赵辉煌家窗台上的划痕有些相似。“提取一下这里的灰尘样本,看看能不能和窗台上的残留物对上。”她沉吟道,“会不会是郭雨薇带了什么东西过来,藏在了这里?”
“有可能。”陶非点头,“也许是她来找老赵的目的,也是凶手要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