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到字关(2 / 2)

我缓缓低下头,小舟已自己靠岸,岸是桂阳北门的门槛,门槛被晨星漂得发白,

我抬脚,先踏“己”,再踏“回”,最后踏“桂”,

身后,孢子、赤豆、星宿土依次跟上,

门槛轻轻一沉,沉出一声“欢迎”,声音是铜钥匙的,也是那缺牙孩子的,也是莲花师姐的,也是——

我自己的。

此时此刻,

桂阳北门未开,却已先被我们打开;

刘备的粮船未靠,却已先被我们靠岸;

零陵的旗号未翻,却已先被我们翻面。

我们七人站在门槛,影子连成一条更白更软的“回”,

出路不在北,不在南,不在零陵,也不在桂阳,

而在我们下一口呼吸里,

在那粒刚裂口的赤豆里,

在那片被潮雾舔得发毛的“桂”字里,

也在那声极轻的“请进”里。

风从门槛下掠过,掠过白莲心,掠过赤豆,掠过雾珠留下的小凹,最后掠过我自己——

“咚——”

巷尾那粒赤豆终于落地,声音却像鼓槌敲在铜盾上,震得荷叶闸猛地一掀,粥水溅起三颗晨星,星粒撞成碎银,银光里先露出一张脸——

原来是赵云的副将陈到

此次他没戴盔,鬓角让夜露泡得发卷,身上仍是那领旧白袍,胸口却多了一枚圆铜扣,扣面浮雕“桂阳”二字,字缝里嵌满潮泥,泥色发乌,

“诸位,”他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贴在地面,“主将未至,城在人在。我必把你们七人斩于马下。绝不让你们过桂阳一步”

“斩于马下”四个字,被陈到说得极轻,

可话音一落,只见胸口那枚铜扣却“嗒”地自己旋了半圈,扣缝里嵌的潮泥簌簌而落,露出底下更亮的一抹银——原来不是“桂阳”,是“到”。

于是破天把雷霆锤往粥水里轻轻一杵,锤头没溅星,只冒出一缕白烟,烟形像一条倒着长的稻穗,穗尾恰好指着陈到靴尖。

“陈到将军,”破天开口,声音比烟还软,“我观你是一个君子,却替大耳贼守城,累不累?”

陈到没接话,只抬手摸了摸鬓角卷毛,

而甘白怀里那柄饮雪剑忽然“叮”地自己跳出一寸,剑脊上结出一粒更小的露水,露里映出阿雅低垂的睫毛——此时阿雅正把夏夏给她的青凤爪的钩尖抵在自己掌纹最浅的那条线上,

我趁他们僵持,把掌心那片水镜碎片悄悄按在门槛,

碎片一贴木,便长出一条更细的白线,线头蛇行,顺着“到”字银光爬进陈到影子里,影子里立刻浮出一口极小的井——井栏是旧船板,板缝里渗出荷香,香里夹着粥烟,烟里浮一张孩子的脸:缺门牙,发髻歪在左耳,脚踝铜钥匙叮当作响。

那孩子抬头,对陈到笑,笑口型无声,却分明是——

“叔。”

陈到胸口铜扣“咔”地第二旋,这回旋得急,把他自己影子旋出一道裂缝,裂缝里漏出十年前桂阳夜雨:

——十二岁的陈到,把最后一顶斗笠扣在八岁的侄儿头上,自己顶着雨跑去北门拉吊桥;

——斗笠檐下,侄儿手里攥的正是这枚“到”字铜扣,说是“等叔回来,替我扣上”;

——后来吊桥绞索断了,陈到没回来,侄儿也没等到,铜扣随雨水冲进暗沟,一别十年。

裂缝漏完旧雨,又自己合上。

陈到垂眼,认真看这靴尖那缕稻穗烟,烟已长成一株极小的禾,禾穗低头,穗芒轻触“到”字银光,

忽然伸手,不是拔剑,是摘盔——可盔早没戴,只摘下一掌夜露。

夜露在他掌心滚成一颗更圆的“到”,滚得极慢,慢得能听见露水里那声十年前的“咔哒”。

“城在人在。”

陈到又念一遍,这回声音高了一线,却不再对着我们,而是对着桂阳的州府

甘白上前一步,饮雪剑自行归鞘,鞘口合时发出“叮——”,

把剑往粥水里一横,剑脊露水滚落,滚成三瓣,一瓣给阿雅,一瓣给陈到。

“将军,”甘白的声音比露还轻,“你守的不是桂阳,而是刘备的夺取天下的野心啊,谁又能真正知道刘备是匡扶汉室,还是为了自己呢?”

“让我们过去吧”

陈到没点头,也没摇头,

但却依然站在原地,似乎依然想和我们决一死战,守最后一座城!

雾未散,粥水还软,陈到那半步却像被霜钉住,靴底与门槛之间,只容得下一声叹息,

这时候他掌心的“到”字夜露越滚越沉,沉得手腕微颤——那不是杀意,是十年前的吊桥铁索在骨头里回潮,咔啦咔啦,一寸寸收紧。

甘白不再进逼,反而退后半步,让出一块空白的月光。

饮雪剑横在粥水表面,剑脊三瓣露水,一瓣已悄悄爬上阿雅眉心,化成一粒更凉的星;另一瓣却悬在陈到靴尖,迟迟不肯坠落,

破天看在眼里,雷霆锤并未提起,只在掌心转了个圈,锤头那株倒长的稻穗顺势弯腰,穗芒轻轻点向陈到胸口铜扣,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裂缝里,并无血光,只有旧白袍被晨风吹得微鼓,

我半蹲在门槛,水镜碎片仍扣在木缝里,碎片里的那口小井此刻已长到巴掌大,井栏上的旧船板吱呀作响,

缺门牙的孩子(如今该十八了)并未爬出井口,只把铜钥匙举到水面,钥匙齿对着陈到,无声地晃——晃得铜扣第三次轻旋,这回旋得极慢,好让往事不割手。

阿雅终于动了,

她没拔兵器——青凤爪早已在掌纹最浅的那条线上睡成一枚翡翠钩——只是把左臂缓缓抬起,袖里滑出一截月白绢囊,囊口赤豆枝探出半颗芽,芽尖卷成更小的“到”字,

她将绢囊递向陈到,

“将军,她声音低得只够让铜扣听见,“你守的城,也守丢了的人。今日我们不过借一条路,把丢的那部分,还给你。”

话音未落,赤豆枝忽然在她指尖开出一朵极小的白莲,

陈到眼底终于起雾,

雾先蒙住瞳仁,再往下坠,坠到靴尖,

“啵”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露水却化作第三只眼,替他看见裂缝里最后的画面:

十二岁的自己冒雨跑远,斗笠下的侄子被夜色一点点淹没;

画面末尾,侄子并未哭,只是把铜扣攥得更紧,指节发白

但是突然转身,命令桂阳5000守军不许让我们过去,占好最后一班岗,等待主将赵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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