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根针,扎破了赵启年绷了整夜的弦。
他踉跄两步坐下,木然盯着桌上的青瓷碗。
林昭朝后厨扬声:“加碗牛骨汤,多放香菜。”
中午十二点零九分,面馆二楼包间。
门反锁的轻响让赵启年猛地抖了下。
林昭把窗台上的绿萝往旁边挪了挪——这是他提前让人检查过的,确认没有监听设备。
“2005年7月14号,你值夜班。”林昭端起茶盏,“那时候还没电子签到,签到簿能补签吧?”
赵启年的筷子“当啷”掉进汤里,溅起的油星子落在他衬衫第二颗纽扣上。
“我查过考勤表。”林昭盯着他发红的眼尾,“15号早上没人见你离开办公室,你是通宵写文件,还是……有人替你站岗?”
赵启年的手撑在桌面上,指节泛白:“那天凌晨两点……陈秘书长亲自来过办公厅。”他声音发颤,“带了个穿黑风衣的人,说有紧急文件要拟。文件是他口述,我执笔……”
“你现在说出来的,不是背叛。”林昭推过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是补全历史。”
赵启年盯着纸条上的“省纪委接待窗口暗号:林志远之子推荐”,突然笑了,笑得眼角泛泪:“林志远……你父亲?”
“他在信访局干了二十年,见过太多想回头的人。”林昭的语气轻得像风,“他说,给迷途的人递盏灯,比举着火把追更有用。”
下午一点三十六分,林昭走出面馆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
苏绾的消息跳出来:“《云州时报》头条:《给迷途者留一盏灯:论干部容错机制的人性温度》,配图是你爸08年在信访窗口给老大娘端热水的照片。”
他望着手机里那张泛黄的老照片——父亲穿着蓝布衫,手里的搪瓷杯腾着热气,身后的群众脸上还挂着泪。
嘴角刚扬起,阮棠的声音又钻进耳机:“赵启年已提交第二份补充说明,新增两条信息:陈砚舟每月初接收‘F3’加密邮件;‘清源共生体’每季度在云湖山庄召开闭门会议。”
林昭抬头,连日的阴云正从东边裂开道缝,阳光漏下来,照得巷口的老槐树发亮。
他摸了摸外套口袋——那里有个硬物,是赵启年临走时悄悄塞进来的录音笔,还带着对方掌心的温度。
“雨停了,路看得清了。”他对着风轻声说,“可有些人,还没意识到自己站在悬崖边。”
话音未落,一辆印着“机关后勤保障”的白色面包车从后巷驶过,车窗里闪过一截戴白手套的手,正将什么东西塞进防火袋。
林昭望着面包车消失在街角,摸出手机给沈清欢发消息:“查这辆车的归属。”
手机屏幕亮起时,他瞥见时间:下午一点五十八分。
离两点零七分,还有九分钟。
市政府家属院3栋2单元502室的防盗门上,贴着张泛黄的“福”字。
门内,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沙沙响着,播送着《云州新闻》:“近日,我市将开展干部心理关怀专项行动……”
窗台上的绿萝垂着蔫叶,叶尖滴下一滴水,落在地板上,晕开个浅淡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