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二十三分,市委新办公楼一层收发室的日光灯在晨雾里泛着青白。
保洁员王婶哈着气搓了搓冻红的手,拎着垃圾袋往陈砚舟办公室走——这位副秘书长最近总加班,废纸篓总堆得冒尖。
塑料扫帚扫过地毯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王婶弯腰清理桌脚的纸团,指尖突然碰到个硬东西。
她眯眼凑近,见废纸篓最底下压着半张烧焦的便签纸,边缘蜷曲发黑,中间却留着半行没烧透的字迹:“……款已转,账销,人……”
“这啥玩意儿?”王婶捏着便签纸直起腰,指甲盖在“人”字上刮出一道浅痕。
她犹豫片刻,把便签纸叠成小块塞进围裙口袋——上回帮张科长捡到过重要文件,得了两斤鸡蛋,这回说不定也能……
半小时后,保安室的铁皮柜前,值班保安老周捏着便签纸直皱眉:“陈秘的垃圾?你确定没看错办公室?”王婶急得直摆手:“昨儿他办公室灯亮到十一点,我亲眼见他把外套搭椅背的!”老周摸出对讲机:“督查室赵副主任吗?这儿有个情况……”
赵启年接到电话时正啃着冷掉的包子,听到“陈砚舟办公室”几个字,包子“啪”地掉在桌上。
他扯过西装外套往身上套,下楼时差点踩空台阶,皮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
监控室的显示屏前,赵启年盯着画面里的时间轴——昨晚十点十七分,陈砚舟独自返回办公室,手里提着个黑色公文包。
十点二十八分,监控画面突然花成雪花点,再恢复时已是十点四十分,陈砚舟正低头整理桌面,那支金笔的位置空了。
“电源被手动关闭了十二分钟。”技术员指着后台记录,“这期间的录像全没了。”赵启年的指节抵着下巴,喉结动了动——他想起林昭前天说的“要抓的不是狐狸尾巴,是藏尾巴的手”。
他掏出手机快速打字:“沈姐,《离岗审查建议》加个附件。”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目光扫过屏幕上跳动的时间:七点零九分,正好够文件在常务副市长上班前躺在案头。
上午九点十一分,机关事务管理局法规科会议室的空调发出嗡鸣。
林昭坐在长桌末位,指尖轻叩着《车辆使用规范(草案)》,目光扫过对面科长额头的细汗——原定的议题,怕是要改了。
“各位,”科长清了清嗓子,“今天主要讨论——”
“等等。”林昭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听说陈秘书长那支老钢笔不见了?”
会议室里的茶杯放下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人小声嘀咕:“那支金笔是他父亲传的,签过不少批文。”另一个接话:“财务处都认,说比公章还灵。”
林昭垂眸翻着文件,指腹摩挲过“行政权力”四个字:“可签字的到底是人,还是笔?”他抬眼时目光微亮,“要是一支笔能代行权力,那笔烧了,权就没了?还是说……”他顿了顿,“权从来都在人手里?”
满室寂静。
科长的钢笔“咔嗒”掉在桌上,惊得记录员手一抖,墨水滴在“车辆”二字上,晕开团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