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舟望着他背影,手指轻轻抚过便签边缘。
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来,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冬夜,林司长把热可可推到她手边时说的:"小姑娘别总喝凉的。"
中午十二点五十五分,陈知秋家的书房飘着中药味。
林昭盯着CT片上的阴影,系统提示音在耳内微弱作响,像远处的蜂鸣。
"血管性失语,生理损伤明确。"陈知秋将病历推过来,"但医生说,他其实'听得懂'。"
"发病前最后见的人是谁?"
"徐局长。"陈知秋一怔,"那天他们关在办公室四十分钟,出来时我爸脸色发青。"
林昭的指尖抚过病历边缘,系统突然剧烈震动。
他闭眼,记忆如潮水倒灌——暴雨夜的档案室,父亲将一叠文件塞进最底层档案柜,回头对身后的人笑:"砚舟,等我儿子长大,你告诉他,有些错,是为了不错过。"
再睁眼时,眼眶发涩。
他望着窗外陈砚舟的轮椅——老人正坐在葡萄架下,阳光透过叶子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手里攥着上午那盒花生酥,油纸被揉得发皱。
"他为什么不解释?"林昭低声问,"哪怕一句?"
陈知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说:"我爸总说,解释需要听众。
可当年......"她顿了顿,"也许他觉得,解释,才是背叛。"
下午四点零三分,审计局后巷飘着炸串的香气。
沈清欢的米色风衣裹着暖意,将U盘塞进林昭掌心:"周知舟复制了B3监控盲区的时间段——每周三凌晨三点十五分,电子锁自动重启十秒。"
林昭捏着U盘,金属壳硌得掌心生疼。
他望着审计局老楼爬满青苔的墙面,突然说:"如果我父亲真是第一个破窗者,那我这些年做的,是不是都在给一扇脏窗擦玻璃?"
沈清欢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指因为在巷口等了太久有些凉,却暖着他的掌心:"可你至少,没让后来的人觉得破窗理所当然。"
林昭望着她发梢沾着的细尘,忽然笑了:"清欢,你总像面镜子。"他将U盘放进信封,提笔在封口写"待启封条件:公众听证通过后","真相不能藏,也不能抢跑。
这次,我要让所有人一起看见。"
沈清欢望着他笔下的字,想起昨夜他在电话里说的:"我爸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监督的本质,是让每个普通人都能成为光'。
现在我懂了,光不是某个人举着,是大家一起点起来的。"
晚上八点二十九分,租住小屋的台灯忽明忽暗。
林昭盯着系统界面的猩红警告,阮棠的残影几乎透明,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它看见了......光里的尘。"
选项在视网膜上跳动:“是”将调取父亲当年审批"过渡资金"的全部决策链,代价为永久遗忘与母亲最后的晚餐记忆;“否”则"起源追溯"功能冻结。
窗外,京南方向的红点不再闪烁,凝成一道竖立的光柱,像墓碑,像火炬,像审判之眼。
林昭想起上午陈砚舟摩挲花生酥的模样,想起周知舟指尖的颤抖,想起顾轻语视频里举着奶茶的赵小秋——那些被政策影响的普通人,他们的眼睛里该有真相的光。
他的手指悬在“是”上,系统提示音突然变得清晰:"检测到高关联记忆:1998年5月12日,林母在厨房揉面,说'给老陈带盒花生酥,他胃不好'。"
画面闪回:母亲系着蓝布围裙,案板上的面团沾着花生碎,蒸汽模糊了她的脸。"昭昭,明天跟爸爸去看陈叔叔,要乖。"
林昭闭了闭眼,按下“是”。
阮棠的残影在消散前,轻轻说了句:"它明白了,英雄也是人。"
系统界面黑去前,一行小字浮现:双轨听证会筹备组,已收到匿名报名表——签名是"林砚秋"。
窗外的光柱突然亮得刺眼,像有人在云层后划亮了火柴。
林昭站起身,走到窗边。
月光漫过桌面,父亲的老笔记本静静躺着,空白页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新的字迹:"火种不灭,因有人愿以身为薪——更因有人愿举火,照见所有抱薪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