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老林的儿子?”她眼眶瞬间红了,“我记得你爸,那年雪夜挨家送棉被,鞋都磨穿了,脚底全是血泡。”
林昭站在义诊桌前,身后是“关爱空巢老人”的红横幅。
“那您也记得,那笔提前拨下来的钱,是从哪来的吗?”他直视她的眼睛,声音轻却清晰。
王砚秋的脸“刷”地白了。
她扯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膝盖抵着桌角:“你怎么敢问这个?那可是救命钱!”她的声音在抖,像被风吹的芦苇,“老李头家的房梁早裂了,下大雨那晚,要不是提前拨了修缮费,一家子六口早被砸死了。你爸是唯一一个肯担责的官——”
“所以他们要毁了他。”林昭接过话头,“但现在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担的不是罪,是债。”
王砚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有滚烫的温度:“你要做什么?我跟你去说,我去作证!当年我签过收据,按过手印,都在老木箱底下收着——”
“阿姨,我需要您帮我记起细节。”林昭轻轻抽回手,从公文包取出录音笔,“比如,钱是几点到的账?谁来送的支票?”
王砚秋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大概下午三点,区里的小王抱着个黑塑料袋来的,说‘林主任让我给各位送取暖费’。塑料袋上还沾着油墨,我闻着像财务室的印泥味……”
暮色漫进活动室时,林昭的录音笔已经转了三圈。
王砚秋最后拍着他的肩:“你爸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该多骄傲。”她指了指窗外,“去把那面锦旗摘下来,当年我们给你爸送的,写着‘为民敢破千重矩’——现在该让它见见光了。”
晚上七点十九分,出租屋的台灯在摇晃。
林昭把四份证言码成一摞,封皮上用钢笔写着“清源·赎罪备忘录”。
墨迹未干,系统界面突然剧烈波动,阮棠的虚影从屏幕里浮出来,旗袍边缘像被风卷的烟,正一点点消散。
“‘制度赎罪’前置条件满足……是否申请启动双轨听证机制?”她的声音比以往清晰,却带着碎裂的尾音,“选项:“提交匿名申请”或“实名备案”。”
林昭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他想起凌晨雨里的残卷,想起赵砚秋颤抖的手,想起王砚秋发红的眼眶。
系统突然弹出一行小字:“检测到高关联记忆:1998年5月12日,林母在厨房揉面,说‘给老陈带盒花生酥,他胃不好’。”
画面闪回:蓝布围裙,案板上的花生碎,母亲模糊的笑脸。
林昭闭了闭眼,输入全名与职务,点击“实名备案”。
刹那间,屏幕泛起白光。
阮棠的虚影在光里笑了:“它终于……不再逃避光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一片被风吹走的羽毛,“记住,光不是某个人举着,是大家一起点起来的……”
屏幕熄灭前,最后一行字闪过:“申请人:林昭,关联 Legacy ID:LZ,审核通过——双轨听证会排期:三日后。”
林昭抬起头。
窗外,京南方向的红点重新亮起,不再是柱状,而是缓缓旋转的齿轮形状,像某种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
月光漫过桌面,父亲的老笔记本静静躺着,空白页上的字迹在夜色里泛着微光:“火种不灭,因有人愿以身为薪——更因有人愿举火,照见所有抱薪者的脸。”
他伸手摸向手机,准备给沈清欢发消息。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未读新闻推送跳出来:“云州市政府新闻办:将于三日后召开重大民生政策听证会,具体议题及参与方式即将公布。”
林昭望着这条消息,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把“赎罪备忘录”锁进抽屉最里层。
窗外的天已经泛白,东边的云层里,有一线鱼肚白正缓缓漫开。
清晨六点零三分,云州早新闻的滚动标题开始闪烁。
“惊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