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红光还在晃。
林昭盯着那团影子,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是刚才烧日记时呛的烟,还是二十年积在胸口的闷?
沈清欢的手指还攥着他的衣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像根细针轻轻挑开某种紧绷的弦。
“清欢。”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连自己都惊了,“去查查审计局今天谁值班。”
她睫毛颤了颤,没问为什么,只把他烫伤的手轻轻包进自己掌心里:“我现在就联系后勤科。”转身时发尾扫过他手背,带起一阵风,把窗台上的会议议程吹得哗哗响。
议程第二页右下角,“关键证人传唤”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林昭摸出手机,系统界面正跳动着淡蓝色的“新邮件”提示——是周知舟的加密邮箱。
他点开截图,2003年11月17日的值班日志里,林振山的签名时间停在23:17,后面跟着四十分钟空白的“在岗记录”。
附言短短一句:“他写的不是报告……是遗书。”
礼堂外突然爆发出掌声。
林昭抬头,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十点零二分——第二阶段听证要开始了。
他把手机塞进内袋,烫伤的手掌抵着胸口,那里有父亲遗留的笔记本,边角磨得发毛,像在提醒他什么。
大礼堂的聚光灯亮起时,刘知远的声音像敲在铜盆上:“现在传唤关键证人,原青阳区财政局会计赵砚秋同志。”
老人拄着黑檀木拐杖上台,背驼得像张弓,可腰板直得惊人。
林昭认出那根拐杖——二十年前拆迁现场,父亲蹲在泥水里劝钉子户时,就是这根拐杖戳着墙给他垫背。
“赵师傅,”刘知远递过话筒,“请陈述你所知的2003年11月17日资金审批情况。”
老人接过话筒,指节上的老年斑在灯光下泛着暗黄:“那笔钱是我做的假账。名义上是建材周转金,实际当天就打到了东山棚改区施工队账户。当时徐副局长拍着桌子说‘特事特办’,林主任盯着批文看了三分钟,烟烧到手指都没知觉……最后签了字。”
全场死寂。
林昭听见后排有个老太太抽了抽鼻子,像是要说话又忍住了。
他往前半步,话筒突然“嗡”地响了一声——是他按得太用力。
“赵师傅,”他盯着老人浑浊的眼睛,“您后悔吗?”
老人摇头,拐杖尖在地上敲出轻响:“我后悔的是,后来十年,没人再敢这么干——哪怕是为了救人。那年冬天,东山棚改区漏雨的屋子挤了三十多口人,有个小娃娃发高热,救护车进不去。林主任说‘先拆墙’,我说‘没批文不行’,他就攥着我的手说‘出了事我担’……”他突然哽住,喉结动了动,“现在我才明白,他担的不是处分,是人心啊。”
掌声像炸雷一样炸开。
林昭看见第一排有个穿旧棉袄的大爷抹眼睛,袖口露出洗得发白的“东山施工队”字样——那是当年被急调去拆墙的队伍。
系统在视网膜上弹出推演框,三条路径像三条蛇信子:“沉默”“共情”“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