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追问”选项里的红色警告,按下了话筒开关。
“赵师傅,”他声音放轻,“如果现在再给您一次机会,您还会做那笔假账吗?”
老人没说话,只是举起左手。
林昭看见他食指根有块暗红的疤——和自己手背上的烫伤位置一模一样。
“会。”老人说,“但我想看见,有人能给这样的‘错’,留扇门。”
礼堂的空调突然响了。
沈清欢冲进后台时,额角还沾着碎发,手里攥着封皱巴巴的信:“昭哥,匿名信!”信纸边缘有茶渍,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在颤抖中写的:“当年审批流程卡在财政厅三天,东山棚改区冻伤七人,死了一个孩子。你父亲不是第一个破窗者,他是唯一一个肯补窗的人。”
林昭的指腹蹭过“补窗”两个字,突然想起系统刚激活时,父亲笔记本里夹的便签:“破窗易,补窗难。要让后来者知道,窗破了可以补,但别轻易去砸。”他调出系统界面,输入“制度宽容”,三条路径瞬间展开——最险的那条标注着“舆论反噬92%”,但推演结果里,有137个市民签名的模糊影子。
“就这条。”他把信折好塞进衬衫口袋,“清欢,帮我联系技术组,准备实时投票系统。”她点头,转身时又回头:“你手还疼吗?”
“有人在替我疼。”他望着她发顶翘起的呆毛,突然笑了,“疼得好。”
下午四点十二分,大礼堂的电子屏亮起。
第一问:“林振山的行为是否应被追责?”第二问:“这种‘为民破例’是否应被制度化容错?”红色数字开始滚动,像两团烧得正旺的火。
林昭站在后台监控屏前,看见东山棚改区的老太太举着手机喊“情有可原”,施工队的大爷拍着大腿说“该留条路”,甚至有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举牌:“程序正义重要,但活人更重要。”数字跳到58%和63%时,刘知远的声音响起来:“这不是赦免,是警示。制度必须留缝,但缝口由人民定。”
掌声掀翻了礼堂的穹顶。
林昭摸着口袋里的匿名信,系统突然剧烈震动,猩红弹窗几乎要灼伤视网膜:“首次启动‘制度赎罪’——补偿路径A:建议设立‘清源应急基金’,由你主导监管,代价:未来三年内任何失误将被放大十倍曝光。”
他还没来得及确认,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
省委书记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林昭同志,基金可以设,但你要想好,一旦出事,不仅是你,连带整个改革都会被打回原形。”
“我想好。”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看见晚霞把“云州市人民政府”几个字染成金红,“因为有人替我疼过,所以我敢疼。”
挂断电话时,系统界面突然泛起涟漪。
阮棠的残影最后一次浮现,月白旗袍淡得像要化在空气里:“它看见了……有人在替你疼。”画面熄灭前,一行小字闪过:“基金备案已提交,发起人署名为‘王砚秋等137位市民’。”
夜很深了。
林昭坐在空荡的礼堂里,望着主席台上未撤的横幅——“以民为尺,丈量制度温度”。
手机屏幕亮起,是日历提醒:“明日7:00,西山公墓。”他摸出父亲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行褪色的字:“昭儿,若有一日你要补窗,记得去我坟前说说。”
窗外起风了,吹得窗帘簌簌响。
林昭把笔记本贴在胸口,烫伤的手掌终于疼得明显起来——像有人正隔着二十年光阴,轻轻替他揉着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