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他们看到了无上极乐，正满心欢喜地奔赴自己的结局。
澹台烬的目光，扫过这些诡异的尸体，心中古井无波。
他迈步，走入船舱。
船舱内，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檀香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味。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画着一幅幅佛陀壁画。
画中的佛陀，有的三头六臂，面目狰狞。
有的则剖开自己的胸腹，让信徒啃食自己的内脏。
处处都透着一种疯狂与亵渎。
澹台烬穿过走廊，来到位于船体中央的主殿。
主殿内，供奉着一尊巨大的佛像。
那佛像低眉垂目，面带微笑，看起来宝相庄严。
可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祂的脚下，踩着无数个痛苦哀嚎的婴孩骷髅。
在佛像前的供桌下，散落着一串断掉的佛珠。
澹台烬走了过去，蹲下身。
那串佛珠，由一百零八颗指节大小的兽骨打磨而成。
兽骨的质地，温润如玉，却又冰冷刺骨。
澹台烬伸出手，准备将其拾起。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其中一颗佛珠的瞬间。
嗡！
一个阴冷的，充满诱惑的，不辨男女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识海中响起。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杀戮是苦海……回头是岸……”
“皈依我佛……得见永生……得享极乐……”
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要钻入他的神魂深处，瓦解他的意志，扭曲他的道心。
若是换做之前，澹台烬或许会用更强的寂灭剑意，去斩碎这股声音。
但此刻，他没有。
他新生的剑心，微微一动。
一股平和、沉静，却又坚不可摧的力量，在他的识海中，如同一轮皓月，缓缓升起。
月光所及之处，那阴冷的魔音，如同薄雾般悄然消散。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意志的交锋。
只是单纯地，不被允许存在。
守护之心，亦是破魔之盾。
澹台烬的眼神，恢复了清明。
他拾起了那串散落的佛珠，目光落在其中一颗上。
这颗佛珠，与其他的略有不同。
在它光滑的表面，用不知名的鲜血，刻画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与骨骼纹路融为一体的图案。
澹台烬将佛珠收起，转身离开了这座死亡与极乐并存的诡异佛船。
……
无痕舟内。
澹台烬将那串兽骨佛珠，递给了李凡。
“师尊，船上的人都死了，死前似乎很愉悦。”
“主殿佛像前，发现了这个。”
李凡接过佛珠，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两根手指，拈起了那颗刻有血色图案的珠子。
他的指尖，没有用力。
那颗坚硬如铁的兽骨佛珠，却像是被风化的沙雕，无声地化作了一捧细腻的粉末。
粉末之中，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色气息，袅袅升起，又瞬间被李凡指尖的灵光净化。
那气息，与神魔骨船同源。
“师尊，这是什么？”苏灵儿好奇地凑了过来。
李凡摊开手掌，那些粉末在他的掌心，重新组合。
它们没有变回佛珠，而是构成了一副小小的、立体的星图。
星图的中央，有一个光点，正在闪烁。
“坐标。”
李凡淡淡开口。
“看来，黑佛寺与骨船的交易，比我想象的还要频繁。”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苏灵儿听得心头一凛。
“师尊的意思是……这艘船上的人，用自己的命，去和那个骨船换东西？”
“不。”李凡摇头，“他们换东西，用的不是自己的命。”
他看了一眼那副由骨粉构成的星图。
“他们用的是信徒的灵魂，去交换骨船的力量，或是某些禁忌的知识。”
“这艘船，应该是在与骨船的‘使者’接头之后，返回的途中，遭遇了和天魔宗飞船一样的灾难。”
“他们运气不好，被无光带里的东西，当做了点心。”
李凡的推论，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天魔宗去西漠，是为了与骨船的使者接头。
黑佛寺也一样。
两拨人，都折在了陨星海。
“那这个坐标……”苏灵儿指着那闪烁的光点。
“很可能，就是骨船使者在这片星域的固定联络点之一。”
李凡说完，屈指一弹。
那捧骨粉，连同那个坐标，都化作虚无，消散在空气中。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舷窗，望向陨星海的尽头。
西漠的方向。
那片传说中的佛国净土，此刻在他的眼中，已然是黑云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