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屠的诅咒,消散在阴冷的空气里。
澹台烬收剑,面无表情,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虫子。
他身形一晃,回到了李凡身边,安静得像一道影子。
溶洞内,死寂一片。
那些悍不畏死的傀儡战士,失去了血屠的操控,动作变得僵硬而迟缓。
幸存的黑袍僧人们,看着血屠那被整齐分开的尸身,肝胆俱裂,连逃跑的勇气都已丧失。
“咕咚……咕咚……”
就在这时,那颗巨大的血肉心脏,跳动的声音,猛然变得急促而狂暴。
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束缚,又仿佛被血屠的死亡所刺激。
无数道猩红的血线从心脏表面爆开,疯狂地向四周延伸,卷向那些呆滞的傀儡战士,甚至卷向那些吓傻了的黑佛寺僧人。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被血线缠住的人,无论是生是死,都在瞬间被吸干了血肉精华,化作一具具干尸,然后被拖入那颗蠕动的心脏之中。
血肉心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庞大,更加凝实。
中央那具三丈高的暗红魔躯,轮廓愈发清晰,一股毁灭性的气息,开始从中弥漫。
“不好!”
明心老僧脸色大变。
“这邪物要提前出世了!”
他顾不上追杀残敌,手中禅杖金光暴涨,口中诵念起威严的伏魔真言。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化作六个金色的佛印,旋转着,带着镇压万邪的威势,狠狠印向那颗血肉心脏。
然而,让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金色的佛印一接触到那血肉心脏,就像滚油泼雪,瞬间被那浓郁的怨气与血煞之气消融、吞噬。
非但没能造成伤害,反而像是给它喂了大补药。
血肉心脏跳动得更加欢快,中央的魔躯,甚至长出了一只模糊的手臂。
“哈哈哈!没用的!老秃驴!”
一个被吓破了胆的黑袍执事,状若疯癫地大笑起来。
“这是‘神主’赐下的神躯!以万千生灵的怨恨为根基,以我佛秘法炼制!你们的佛法,只会成为它的养料!”
“它马上就要降临了!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明心老僧脸色铁青,他身后的几名弟子,更是面露绝望。
他们引以为傲的金刚伏魔之力,在这极致的邪恶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石敢当金色的眼眸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能感受到,在那颗心脏里,有无数属于他族人的灵魂,在无声地哀嚎,在痛苦地沉沦。
他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徒儿,别急。”
李凡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按住了石敢当的肩膀。
他看都未看那颗即将成型的魔躯,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个弟子。
“灵儿。”
“是,师尊。”
苏灵儿应了一声。
她从李凡身后走出,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一只碧绿色的仙蝶,轻盈地飞起,悬停在了那颗邪异心脏的上空。
她俯瞰着下方那片翻涌的血海,清澈的眼眸中,没有恐惧,只有一丝悲悯。
“以怨为食,以魂为柴,你们的佛,真是可怜。”
她轻声呢喃,像是在对那些疯癫的僧人说,又像是在对那些沉沦的灵魂说。
下一刻,紫金丹炉在她掌心浮现。
她屈指一弹,一缕从星海猎人身上收集来的,属于黑暗生物的漆黑残魂,被她投入了丹炉之中。
“轰!”
碧绿色的火焰,从丹炉中轰然升腾。
那不是凡火,而是融合了苏灵儿百草灵体本源的,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百草灵火!
“以暗为引,方知光之可贵。”
“以死为鉴,方明生之意义。”
苏灵儿的声音,变得空灵而悠远。
她没有念诵什么复杂的咒文,只是闭上眼,轻轻哼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
那歌谣,没有歌词,只有最纯粹的音节,仿佛是天地初开时,万物复苏的第一缕声音。
歌声与丹炉中的百草灵火,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碧绿色的火焰,冲出丹炉,在溶洞的上空,化作了一场浩大的火焰之雨,纷纷扬扬地洒下。
那火焰,没有一丝灼热。
当它落在人的皮肤上时,只有一片暖洋洋的舒适感,仿佛沐浴在初春最温柔的阳光里。
“这是……什么?”
明心老僧等人,感受着这股纯粹的生命气息,震惊地抬起头。
而那些疯狂的黑袍僧人,脸上的笑容,却在接触到这场绿色火雨的瞬间,凝固了。
“啊……不……我的力量……”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那引以为傲的,从怨气中提炼出的阴邪法力,在这场火雨的冲刷下,如同冰雪般消融。
更可怕的是,火雨洒入那颗巨大的血肉心脏。
“滋啦——”
那片翻涌的血海,像是被泼入了圣水,瞬间沸腾起来。
冒出的,却不再是黑气,而是一缕缕纯净的白烟。
血池中狂暴的、扭曲的怨气,在这场火焰之雨的洗礼下,像是被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抚平。
无数道扭曲痛苦的灵魂虚影,从血池中升腾而起。
他们沐浴在绿色的火焰中,脸上的狰狞与怨毒,渐渐褪去,恢复了生前清明的模样。
有身披甲胄的蛮族战士,有手持木杖的部落老人,有抱着孩童的慈祥母亲……
他们不再哀嚎。
他们漂浮在半空中,对着那道哼唱着歌谣的碧绿身影,深深地,深深地躬身一礼。
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解脱与感激。
随即,他们的身体化作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如同萤火虫般,消散在了溶洞之中。
那是真正的,魂归天地。
“不!不!我的神躯!我的神!”
幸存的黑袍僧人,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随着怨魂被一一净化,那颗巨大的血肉心脏,失去了力量的源泉,开始快速枯萎,坍塌。
中央那具即将成型的魔躯,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在绿色的火焰中,寸寸消解,最终化为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污血。
石敢当看着这一幕,虎目含泪。
他对着那些消散的光点,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单膝跪地,用最古老的蛮族礼节,重重捶打自己的胸膛。
“先辈,安息!”
歌声渐歇,火雨渐停。
苏灵儿俏脸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