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把怀里一个花布包裹塞在小丙怀里,颤声说:“官员都像水,无论是谁来过,早晚都会流走。宛平这个地方来来往往的官员多了,却没一个比得过赵大人为咱们这些宛平人做的事多,我们宛平民众吃得饱,孩子有书读,家家户户安居乐业,这都是赵大人积德。”
百姓们隔着远远的给她磕了几个头,那老爷子一招呼大伙就都暗暗抹着眼泪转头退散了。
王斩撑着一把伞跑下来给小丙挡雨,他打开花布包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不同的名字。
船开启后一路向着扬州。
雨过天晴时,小丙让王斩找了个铜盆来,把宛平百姓送的花布包搁在铜盆里,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王斩着急说:“大人干什么?大人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浅浅微笑,垂着眸子吹了吹身上的灰:“做官嘛,今日在东明日在西,走到哪都做到哪,昨日做过之事但求问心无愧,明日要做之事,祈求不违初心,这份心意我记住了。”
王斩不懂,就是觉得把万民伞烧了太可惜了。
她见自己都不心疼,王斩反倒这么舍不得,就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头,绝尘一笑:“你不懂,能永远做个好官,不只是个心意的问题,还得有那个能做个好官的运气才行的!”再说,万民伞真真假假,纵然在突然有了一把真的,若真拿出去,也会显得十分好笑的。
进入江苏境之后运河两旁民居婉约,白墙黑瓦绿枝头,整个民风都变得酥软了一点。
峦山春黛,极其醉人的风光景色,运河上经常飘过几条花船,隔着船舱都能闻到脂粉香气,听到软糯的词曲。
老灶做生意时跑得次数多,对着些已经看惯。
王斩一辈子都没出过郑州府,突然见到江南如此繁荣迷醉的精致,整个人像是愣头进城,两只眼睛不知道应该先向哪里看。
越是靠近扬州,水面越宽,来往的商船体积也越大。堤岸四周绿柳烟翠,各种庄园夹在水光荫翠间若隐若现。
老灶笑着说:“瘦西湖要到了,姨娘要不要出来看上一眼?”
小丙就让满月抱着密儿,自己携了陈柳贞的手站到了船舱外,一下子湖光山色豁然开朗。
陈柳贞感叹:“难怪官员们都想到江浙江苏这两地方做官员,原是这里的确可以称得上人间天堂。”
擦船而过一个花船,几乎是挤着小丙的船蹭了过去,陈柳贞一个不稳险些跌倒。
王斩在宛平是可地头蛇,哪受过什么窝囊气。
扬州有什么了不起,这船也太霸道了,他红着脖子大声吼:“这么宽的水面不够你们走吗?”
他们租的是条不算大的小船,刚才挤着小船擦过去的是条非常奢华的大船。
那大船从后方来,不可能看不见前方船道。
这么在水上横行,确实有些可恶了。
如果大船船技不好撞上了,小丙的船可能会沉会翻。
大船上听见人喊,故意将速度减慢,随着一阵莺莺燕燕的笑声,二楼船庭上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把着头往下看。她长得粗糙苍老,画着粉妆红唇。
“哟,原是因为你们船小,我们一时没看见而已,那么大呼小叫的好没道理。”
小丙出了船舱立在船板上抬头瞧去,被船上的大白脸吓了一抖。
冲鼻的脂粉气翻滚着吹过来,小丙一捂鼻子。
那女人呆了下,勾勾嘴笑起来:“哟,这是哪家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汉子衣裳出门瞎逛?爹娘也不管一管,哟?还是跟着野汉子一起瞎逛,莫不是正准备私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