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鉭丝代替钨丝！“宋浩突然喊道，他从航天部电容的油纸包里翻出根金属丝，“鉭的熔点比钨低，但抗电子轰击能力更强！“林晚秋接过鉭丝，发现上面刻著极小的“718厂“字样——那是父亲当年工作的保密工厂。
父亲的咳嗽声突然变成了乾呕。林晚秋转身时，看见他吐在搪瓷缸里的血沫，与缸底未泡开的甘草片混在一起。母亲慌忙用织锦擦缸沿，却在上面留下道暗红的印记：“老毛病了，秋天乾燥...“她的手指绞著围裙，林晚秋这才注意到母亲的指关节肿得像蚕茧。
子夜的研究所里，鉭丝阴极终於稳定发射电子束。当0.5微米的线条完美刻在衬底上时，宋浩突然指著示波器：“看！自校准程序又优化了聚焦参数！“林晚秋凑近一看，算法叠代曲线与父亲1966年手稿里的“自適应系统“完全重合，只是横轴时间缩短了百倍。
父亲再也瞒不住，从母亲的织锦盒里摸出诊断书——1981年9月的硅肺三期报告，医生用红笔在“禁止接触粉尘“下画了波浪线。“我偷偷去了趟301医院...“他的声音里带著风沙般的沙哑，“医生说...还能撑三年。“
林晚秋抱住父亲，触到他肩胛骨间凸起的硬块——那是长期吸入硅尘形成的结节。母亲的纺织机声从隔壁传来，混著电子枪的嗡鸣，像极了小时候在工厂託儿所听到的白噪音。她摸出未来科技年表，在1981年10月1日一栏写下：“鉭丝阴极电子枪研製成功，发现父亲的三期硅肺诊断书。母亲的织锦喷水壶与鉭丝阴极，共同冷却著中国半导体的灼热梦想。“
王主任离开时，將自己的军工保健手册塞进门缝——里面夹著用红笔圈出的“硅肺食疗方“。林晚秋翻开，看见每一页空白处都写著：“钨丝温度1850c最佳““电子枪柵极电压-300v“，儼然一本被医疗术语包裹的技术手册。
父亲的诊断书与母亲的织锦喷水壶並排躺在工作檯上，前者宣告著生命的倒计时，后者承载著技术的突破。林晚秋摸出焊锡丝，在电子枪外壳焊上枚微型元件——那是用诊断书的钢印改制的，焊点在月光下像极了父亲年轻时的军功章。她知道，在这个夜晚，中国微电子的纳米级征程，已经与一个父亲的生命长度紧紧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