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浪高过一浪。
有人笑得前仰后合,
扶着旁边的墙直不起腰;
有人拍着大腿,
眼泪都笑了出来;
还有人指着阿辉那条挂满破布条的裤腿,
模仿着时装模特的步伐扭了两下,
引得大家笑得更凶。
阿辉站在哄笑的漩涡中心,
手足无措。
他窘迫地低头看看自己那条确实像被狗啃过又像刻意设计的“流苏裤”,
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几缕垂下来的蓝布条,
随着他身体的僵硬微微晃动着,
在满堂哄笑声中,
竟真显出几分“滑稽的时髦感”来。
见大高个阿辉窘迫地站在那里,
“要不,你先回宿舍把裤子换下来?”
林秀珠看他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
此刻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忍不住替他解围,
“其他人先来吧。”
“我来!”
刚才那个带着陕西口音的男人闪过来,
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身上的破洞背心。
男人嘛,
光下半身不行,
光上半身还是可以滴!
林秀珠没有用同色布去补,
而是挑了一块鲜艳的鹅黄碎布,
剪成一只展翅小鸟的形状,
覆盖在破洞上。
细密的针脚将小鸟牢牢固定,
再用赭红色的线在鸟身上绣出简单的羽毛纹路。
一件普通的、
甚至破旧的白色工字背心,
胸口突然多了一只灵动的小鸟,
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引得围观的人一阵惊叹。
“细妹,你心思好巧啊!”
“呢只雀仔真系生鬼!”
“帮我件衫都绣朵花得唔得?”
陕西的工友也是连声夸赞:
“你这手艺,能得很!”
他毫不迟疑地从兜里掏出两毛钱,
轻轻地放在简易台上。
林秀珠的手艺像一阵旋风,
迅速在工地传开。
上夜班下工的、
上早班路过的工人纷纷围拢过来,
有的拿着破损的衣服,
有的纯粹来看热闹。
简陋的木板上,
堆满了待修补的衣物。
林秀珠埋首其间,
手指翻飞,
动作沉稳而精准。
剪刀裁开布匹的沙沙声,
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嗤嗤声,
混合着工地的喧嚣,
竟奇异的和谐。
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眼神专注明亮,
仿佛回到了潮州家中那个小小的染布作坊,
沉浸在自己熟悉且热爱的世界里。
染料的草木清香,
也在这混杂着汗味、
尘土味和机油味的地方顽强地弥散开来,
带来一丝独特的、
属于远方家乡的气息。
这时,
胖大婶阿兰抱着她那件腋下开裂的旧工装,
气喘吁吁地挤了回来,
“女娃儿,给……给我整好看点!像陈伯那样!”
她把衣服往木板上一放,
又补充道,
“我……我等下放午饭的时候,给你加个肉菜!”
这承诺,
在工地食堂里,
算是相当“高规格”的报酬了。
林秀珠拿起那件散发着浓重油烟味的工装,
没有嫌弃,
而是仔细审视着。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件衣服太旧太脏,
简单的补丁恐怕效果有限。
她需要……
一点颠覆性的改变。
她拿起剪刀,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
果断地将那件宽大邋遢的工装从腰部以上齐刷刷地剪断了!
只留下半截!
“啊?!”
阿兰心疼地叫了一声,
“你把它剪烂干啥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