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他截获一艘走私船,
光船舱里藏的三洋收录机就够塞满半个仓库。
听说在广州黑市上,
一台能赚半年工资。
更让他头疼的是人心。
村里以前一起摸鱼的后生,
有的开起了电子厂当老板,
有的却成了“蛇仔”,
专帮走私团伙望风接货。
他上次在红树林追缉时,
见一个跳海逃跑的走私犯,
竟然是隔壁村老李的儿子,
去年还跟他讨教过怎么考海关协管员,
今年就敢驾着“大飞”跟缉私艇对撞。
办公室墙上的标语换了又换,
从“严厉打击走私活动”到“维护国家经济秩序”,
可他肩上的枪套越来越沉。
以前查走私,
无非是翻翻看有没有夹带;
现在不仅要防着铁链缠螺旋桨,
还得警惕对方扔汽油瓶。
上周盐田港的缉私艇,
就是被自制炸药炸了个窟窿,
三个年轻同事到现在还躺在医院。
“改革是好事啊……”
陈敬棠对着海风喃喃自语,
烟蒂烫到了手指才回过神。
远处国贸大厦的吊塔还在夜里亮着,
像根扎在深圳土地上的巨针,
刺破了旧时代的夜幕。
可这针也扎得人疼。
他既盼着这地方越来越兴旺,
又怕这兴旺里藏着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吱呀”一声,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李国强拎着个红布包进来,
脸上的胡茬还没刮,
眼里却亮得很。
“兄弟们,沾沾喜气!”
他把布包往桌上一倒,
红鸡蛋滚得满地都是,
“昨儿后半夜生的,七斤二两,带把的!”
老张笑着去捡鸡蛋:
“你小子可以啊,这下你老母和媳妇都高兴坏了吧。”
李国强挠着头笑,
眼角却耷拉下来:
“我媳妇正跟我闹呢……”
“昨晚加班熬夜……”
“我媳妇肚子疼的时候,我都不在她身边呢。”
他突然卡住,
喉结动了动,
“我妈都吓坏了,叫个收废品的三轮车,给送到医院的。”
陈敬棠捏着个红鸡蛋,
想起许曼卿生念安时,
自己也是在码头蹲守了三天三夜。
对妻子许曼卿,
他是有愧疚的,
但是,
不代表他赞同妻子想出去工作的想法。
正因为他的工作忙,
而且特别重要。
妻子就应该专注于家庭,
帮他孝顺父母,
照顾小孩。
连比自己年轻的李国强都生儿子了。
妻子还磨磨唧唧不肯生二胎。
陈敬棠捏着那枚红鸡蛋,
指腹摩挲着蛋壳上的喜庆红,
心里那点对儿子的渴望愈发清晰地凸现在心头。
李国强眉飞色舞地讲着儿子皱巴巴的小脸多像自己,
他听着听着,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还是你有福气,”
陈敬棠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羡慕,
“添个带把的,家里的香火就续上了。”
老张在一旁剥着鸡蛋,
闻言抬了抬眼皮,
瞅着陈敬棠的神色,
慢悠悠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