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是福气,但也得看规矩。”
他把剥好的鸡蛋往陈敬棠面前推了推,
语气沉了沉:
“你可别光看着眼红,忘了眼下的章程。”
陈敬棠拿起鸡蛋往嘴边送的动作顿住了:
“章程?不就是罚款嘛,村里头超生的也有,罚点钱也就过去了。”
他想起前阵子村委账上记着的几笔罚款,
数额虽不小,
但以他家的租金收入,
倒也扛得住。
“你当是普通老百姓呢?”
老张嗤笑一声,
往地上吐了口蛋壳,
“你忘了自己是啥身份?海关的,吃公家饭的,那叫国家公务员!”
他往前凑了凑,
声音压低了些,
带着点敲警钟的意味:
“现在计划生育抓得多严?报纸上天天喊‘控制人口数量,提高人口素质’,对咱们这种公职人员,要求更严!”
陈敬棠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指尖的鸡蛋仿佛突然变沉了。
“普通人家超生,顶多罚款,罚得倾家荡产也有可能。”
老张掰着手指头数,
“但咱们不一样,你要是敢生二胎,可不是罚钱就能了事的。”
他顿了顿,
看着陈敬棠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
“轻则记大过、降职,重则——直接开除公职!”
“开除?”
陈敬棠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猛地提高了音量,
“就生个孩子,至于吗?”
“至于吗?”
老张叹了口气,
“前阵子区里的事你忘了?”
“教育局一个科长,头胎是女儿,偷偷再生了一个儿子,被人捅到纪委,不光自己被开除,连带着他那当校长的老丈人都受了牵连,最后灰溜溜地回了乡下。”
他拍了拍陈敬棠的肩膀:
“你在海关干了这么多年,从协管员做到现在的位置,容易吗?就为了个二胎,把铁饭碗砸了,值当?”
陈敬棠攥着鸡蛋的手紧了紧,
蛋壳被捏得“咔嚓”一声裂了缝。
他想起自己穿着制服站在关口的样子,
想起每次查获走私时的成就感,
想起父母虽然嘴上不说,
但看他穿制服时眼里的那点光。
要是真被开除了,
他还能有什么?
靠着那几间出租屋收租,
固然饿不着,
但那身制服带来的体面和底气,
怕是就没了。
“可……”
他还想说什么,比如“找找关系”“想想办法”,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太清楚这几年政策的刚性,
尤其是在深圳这种特区,
任何触碰红线的行为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老张见他沉默了,
知道这话听进去了,
便没再多说,
只是拿起桌上的凉茶,
递给他一杯:
“喝口茶,好好想想。这事儿,急不来,也碰不得。”
陈敬棠喝了口茶,低声问道:
“那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为了传宗接代,就只能辞职?”
老张往门口瞥了眼,
见没人进来,
突然拽着他往办公室最里面的文件柜旁躲。
那里堆着半人高的旧报关单,
空气里飘着纸张发霉的味道,
正好能挡住外面的视线。
“办法嘛……”
老张压低了声音,
喉结在黝黑的脖颈上滚动了一下,
眼神里带着点“这事只能天知地知”的神秘,
“也不是没有……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陈敬棠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往前凑了半步,
几乎要贴到老张耳边:
“你说!只要能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