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远房表弟,在佛山当中学老师,”
老张打断他,
“头胎也是个女儿,比你家念安大两岁。他婆娘肚子又大了,查出来是个带把的,全家欢喜得跟中了彩票似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沉:
“你猜他怎么弄的?”
“把大女儿过继给他大姐了。户口本上改了关系,派出所那边托了点关系,就说是早年抱养的,一直没上户口。”
“这么一来……”
老张朝他挑了挑眉,
“他家大女儿不算他名下的娃,这肚子里的,自然就成了‘头胎’,生孩子的指标不就顺理成章出来了?”
陈敬棠的眼睛瞬间亮了,
像黑夜里突然点燃的火把。
过继?
他怎么就没想过这茬!
把念安过继给……
给曼卿的娘家哥哥?
自己刚结婚的大妹妹陈敬娟?
反正只要户口上跟他撇清关系,
再生一个就不算超生了!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
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念安扎着小辫子扑进他怀里喊“阿爸”的样子,
她把画歪的小人举给他看时亮晶晶的眼睛,
突然清晰地像在眼前。
那是他的亲闺女啊,
从曼卿肚子里掉下来时才那么点大,
皱巴巴的像只小猫。
现在为了生个儿子,
就要把她从户口本上摘出去,
跟别人姓,
喊别人“阿爸阿妈”?
“这……这能行吗?”
陈敬棠的声音有点发颤,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犹豫,
“孩子长大了要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老张嗤了一声,
拍了拍他的胳膊,
“只要做得干净,谁会说?”
“再说了,都是亲戚,还能亏待孩子?”
“不过是借个户口名额,血脉还在嘛!”
陈敬棠还在琢磨老张那番话,
发现没烟了,
就跑去村口那家小卖部买一包。
兜里的传呼机突然“嘀嘀”响了,
是陈敬娟发来的:
“哥,我回娘家,晚上一起吃饭。”
他捏着传呼机往家走,
刚到巷口就闻见一股浓郁的卤香,
混着蒜头油的味道从自家院子飘出来。
“阿棠,你妹妹来消息没?”
陈美凤正坐在堂屋择菜,
见他进门就直起身,
“阿妈,正想跟你说呢,”
“敬娟今晚带着新姑爷回来,还有敬玲,说是卫校放月假,敬业也从学校回来了,今晚人齐。”
陈美凤听了,
马上放下手里的空心菜,
叫许曼卿去菜市场买多点菜。
许曼卿听完吩咐,
从布包里摸出个蓝布钱袋,
指尖捻着几张大团结。
陈美凤又追出来叮嘱:
“买只鹅,要卤的那种,再称两斤海蛎,敬娟最爱吃蚝烙。对了,红桃粿的馅料不够了,记得买斤花生和虾米。”
穿过窄窄的巷弄,
就是大东村的菜市场。
80年代的城中村市集,
还带着泥土与海风交织的野性。
竹筐垒成的摊位后,
潮汕阿婆摇着蒲扇,
竹匾里摆着刚从海里捞的薄壳,
青色的壳上还沾着湿泥;
卖猪肉的案子红亮油光,
砍刀剁下去“哐当”响,
油星溅在褪了色的“绝不骗称”木牌上。
“曼卿姐,今日买什么?”
卖海产的阿伯笑着招呼,
铁盆里的血蚶吐着泡沫,
“刚到的大蚝,肥得很,做蚝烙最好。”
许曼卿蹲下身挑海蛎,指尖划过带着海水的贝壳:
“要两斤,多洗几遍沙。”
旁边摊位的阿婶正往竹篮里码鼠壳草,
翠绿的叶子上挂着露珠:
“今早刚摘的,做鼠壳粿最香,给念安蒸几个?”
“要一把。”
许曼卿应着,
目光扫过对面的卤味摊。
红木桶里的卤鹅油光锃亮,
鹅翅搭在桶沿,
卤汁顺着皮纹往下淌,
滴在桶底发出“嗒嗒”声。
摊主用铁钩勾起半只鹅,